根生

《根生》

第73章 第七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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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窗帘自动拉开,傅闻声醒来。

宽敞舒适的床上只有他自己,他的身前身后以及身上都没有缠着另一个人,手臂没麻,身体自由自在,他怀抱好心情起床。

冰箱里有现成的早餐,傅闻声连着餐盒一起取出来,又按照自己的心意拿了一瓶冰水喝。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傅闻声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周密园的保安。

“您的信,是刚到的。”保安把信封递给傅闻声,“我在这里做了半年多,还是第一次代收这样的信。”保安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不是广告,也不是账单。”

“谢谢。”傅闻声接过,朝对方客气地笑笑。

“不客气,那祝您看信愉快。”

傅闻声右手带上门,左手夹着信封,拎到眼前,看见周密园的地址和他的名字。这个字迹,他不用看寄件人那栏都能认出是谁寄的信了。

乾和之从平明打来的电话,平均一通要断开一到二次。有天正好碰到下雨,一通电话足足断了四次,等乾和之第五次打过来的时候,他气急败坏地说飞鸽传书都比平明的信号靠谱。

傅闻声还当那是气头上的话,没想到乾和之真的寄了信来。

傅闻声带着信回到餐厅,暂时没有吃早饭,而是先拆了信来看。信封鼓鼓的,傅闻声从里面倒出一沓相片,还有三折的信纸。

敬爱的傅先生:

您好!

平明校区比老校区小很多,风景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赶的原因,明明是新校区,但宿舍的墙有很多裂缝,像随时会塌掉,我每次看到都很害怕。

学校建在乡下,交通非常不便,想到镇上去一趟还得等轮渡。渡轮一天只有三班,味道很臭,开起来突突响,顶上还冒黑烟。我每次坐船也很害怕。

新校区的学生不多,老师不多,所以课程多不起来,看来我以后不用抢新学期的课,甚至也不用选,因为没得选。

冯远说学校的潜台词是“有学上就知足吧”。

我还是想回来上您的课,虽然您给我的分数不高。

新校区只有很少的一点点社团,我们宿舍只有韩伍明还有社团活动可以参加,剩下的我们三个每次都只能参加户外徒步。

冯远不喜欢户外徒步。上次徒步到一半,天突然下雨,冯远的鞋卡在烂泥里拔不出来,最后还是我和俞放一起抱住他的腿帮他□□的。回去以后冯远哭了好久,眼泪把我的衣服都泡透明了。

从学校走大概四十分钟,有一个村子,那个村子里有平明镇唯一一所中小学。学校说我们可以去那里支教,会给我们奖状和学分。

我和韩伍明是一起报名,一起去的。因为学校没挂校牌,我们第一次去之前一直以为平明小学和平明中学是两所学校,去了才明白过来。

我们报名得早,申请书交了以后没几天就收到了培训通知。现在不行了,现在支教名额真是抢破头,大概是因为在这里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俞放是我们宿舍最晚报名的,上周刚刚收到培训的通知。结果有老师看到他发的朋友圈,说自己也很想去,俞放担心被扣印象分,只能忍痛割爱。

您看,连老师都来抢名额了。

也不知道我在毕业前还能不能再轮到一次。

我不说的话,您一定想不到我!居然当上了老师吧!我也没想到。去的唯一那一次,提前培训了好久呢,教学生好难,做老师真是不容易,赞美您。

我是按照第一学期的语文课课本上示范的格式给您写的信,应该没有什么格式问题吧。信封和信纸是在学校买的,邮票是到镇上买的。

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顺利寄到您手里,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寄到。我另外拍了些学校的照片,希望它们能一起被您看到。

此致

敬礼!

乾和之

2066年9月23日

九月的信,十月才送到。

傅闻声拿起相片,发现乾和之拍的都是些奇怪的画面,其中有一张拍的是墙壁裂纹,傅闻声合理猜测这就是信中提到的宿舍墙壁。

另外还有摩托车尾,摩托车后轮胎把整个画面卷进黄沙和尘土的包围圈,光是看到就让人很想咳嗽。

只有少数正常的校园照片,相片背面的小角落里写着教学楼或者图书馆等字样。

还有一张乾和之站在树下的照片,背面写着,“我专门找室友帮我拍的,寄给您,您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千万不要忘记我了!”

这个留言让傅闻声想到开学前,他开车送乾和之去高铁站的路上,乾和之一直在说话,而他听着听着就没在认真听了。

后面乾和之大概问了“您会不会忘记我”之类的问题,他没注意,也答应了一声。估计这就是乾和之特意寄照片来的原因。

傅闻声把单人照放到最前面。

照片上的乾和之笑得不太自然。

傅闻声看了会儿,嘴角勾起了一点,想到了当初乾和之去拍证件照的时候,也笑得很僵硬。不过现在好像好一点了。

其实乾和之信里的内容傅闻声已经听了两遍了,电话里说过一次,虽然断断续续的,但傅闻声能拼出个大概。

另一次就是乾和之国庆回来的时候。

乾和之和小团队在刚过去的暑假里依然在为留校做努力,结果没能成功,快开学的时候抱着他哭了许多天,“眼泪把他的衣服都泡透明了。”

刚开学的时候打的两通电话说不上两句也要哭,国庆回来的时候更是哭个没完,晚上还要和他一起睡主卧,不给就蹲在房间门口哭。

傅闻声被弄烦了,就随乾和之去了。

乾和之睡前总要和他说会儿小话,细数新校区的种种缺点,最后两个人就在乾和之的嘀咕声中一块儿不知不觉地睡着。

睡前是什么样的,醒后从不是同样。每一个新的早晨,这个哭包总是紧贴着他,或是和章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傅闻声有时觉得,他没在半夜被乾和之闷死,也是福大命大了。

餐盒周围凝了薄薄一圈水珠。

傅闻声把信和照片放到一边,这才吃起早餐。

傅闻声下午去了一趟老房子。

车子开到半道上,他才想起了那些照片。单人照他是不会带的,他可不想解释乾和之在照片背面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剩下的好像也没必要。

他正想着的时候,项齐给他打了电话。项齐听说他正要去老房子,就说要一起。傅闻声就转到了事务所,捎上了项齐再出发。

项齐拿了一袋红肠,说是他爸妈的朋友寄来的,“他们寄了很多,我妈叫我给你们带点儿。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

傅闻声和项齐去的时候是打算在老房子蹭晚饭的,但何笙女士突然说想吃地锅鸡,他们就开车去了附近的农家乐。

他们到的时候,还没到饭点。

园子里立了牌子,上面写着可以免费摘两个柚子。项齐就搬来了□□,挑着剪了两个下来。四个人分着尝了,又酸又涩。无广告网am~w~w.

项齐被酸得眉毛都快飞出去了,“难怪让人免费摘啊,嘶——我要是花钱买到了这种柚子,非得回头找麻烦不可。哎哟我的牙——”

傅闻声也是吃了一口就不愿意再吃了。

何笙女士见他们这个反应,干脆就没有吃,站在边上看热闹,还拍了“眉飞色舞”的项齐的照片发到群里,乾和之。

吃晚饭的时候,何笙女士又不让他们吃,非得等菜上齐了,先拍了照,发到群里,乾和之了以后才让他们仨动筷。

傅尹早就饿了,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你别看手机了,小乾那地方信号差,等你吃完了他差不多才能回消息。”

“小之看到了肯定会馋!”何笙女士放下手机,惆怅地叹气,“也不知道小之在学校吃得好不好,好不容易考上,又得到那么偏的地方上学。”

傅闻声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

何笙女士看着他夹鱼肉,突然生气,“你们学校也真是的!”

傅闻声一口鱼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项齐大笑着把筷子往傅闻声嘴边推了推,“小傅说这不能怪我,我可太无辜了。”

饭后,傅闻声开车,先把两位长辈送回家。

项齐降下了车窗,和他们挥手告别。等他们进楼以后,项齐松了一口气,两只手往脑袋后一垫,露出非常放松的模样。

“你的部分写完了没有?”项齐闭着眼睛问。

“写完了。”

车子重新启动,车内暗下来。

项齐短暂地睁开眼,看过傅闻声以后又重新合上,了然道,“老古董就是老古董啊,年纪大又不能当饭吃。大好人才放在眼前不合理利用,完全就是浪费嘛。”

傅闻声没应声,对对方的评价不置可否。

项齐于是叹了口气,一副拿傅闻声没辙的样子,“既然写完了,明天和我一起上班吧。”他补充道,“我一个人坐一个大办公室太寂寞了。”

傅闻声趁着等信号灯的间隙转头看了项齐一眼,想了想,说,“知道了。”

项齐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好兄弟。”

项齐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调暗屏幕亮度,“啊,小之回消息了。”他给傅闻声实时播报,“发了个大哭的表情,还说想吃,哈哈哈。我给他回个放假回来带你吃。”

项齐回完消息,两只手又往脑袋后面垫,“习惯了小家伙在边上,他突然不在了还挺别扭的。”项齐摇了摇膝盖,“你说是吧?”

“嗯。”傅闻声敷衍地应了一声。

“哎,我认真地在问你啊。”项齐不甘心地坐直了一点。

“别挡反光镜。”

项齐的幼稚劲上来了,还放狠话,说今天傅闻声要是不给一个认真考虑过的答案他就会一直问下去。

傅闻声只能说,“还好吧。”

“还好?”项齐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满意。

傅闻声提醒道,“国庆才刚刚结束。”

“也是,他这个月才刚回来过。”项齐点点头,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还问傅闻声,“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远方传来的心碎的声音。”

“…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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