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

《根生》

第101章 第一百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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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学校下发了关于答辩的具体事宜的通知。平明的学生主要采用线上进行的方式。乾和之在家,上身穿西装,下身大裤衩,一脸正经地完成了答辩。

隔天,乾和之去了一趟学校图书馆,把之前借的几本书还掉,又借了新的。因为毕业生到六月就不能再进图书馆,所以这次乾和之就只借了一本。

乾和之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很巧地遇到了蒙朝,他们一起到食堂吃了午饭。

乾和之觉得蒙朝和上次看起来很不一样,就问她是不是遇到了好事。蒙朝和他说,她听了他的建议,过年的时候出去旅游了。

“而且特别巧,真的特别巧。”蒙朝眉飞色舞,“我在逛古镇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人。就,本来只打算留一天的,后来一直呆到假期结束。”

虽然他们的交往不是很多,但乾和之一直觉得,蒙朝有种超越年龄的圆滑随性,他还是第一次在蒙朝脸上见到这么明显的雀跃。

“噢,再续前缘了!”乾和之也跟着高兴,冲蒙朝笑,“真是太好了!”

他们吃完饭就分开了,告别的时候,蒙朝又说,“差点忘了,年前你哥就拿到了优秀教师那个奖吧。”她朝乾和之竖大拇指,“我知道那个很难评,替我向你哥转达恭喜。”

乾和之当时喜气洋洋地接收了,回家却没有转达。晚上洗澡的时候,他想起蒙朝的祝贺,也莫名其妙地想起白榛说他自私的话。

乾和之不太高兴地想,他不说不是因为他自私,是傅闻声有了那么多恭喜,他没必要再去烦傅闻声了。白榛说话真难听,活该不被傅闻声喜欢。

六月,东知举办了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前的那个周末,乾和之和大学室友周边城市二日游。虽然和曾经在宿舍畅想的“七天七夜”“西北环线”存在差距,但四个人玩得也挺高兴。

毕业典礼最早的行程是拍摄毕业照,毕业照拍完,就是全体四年级学生的毕业典礼。毕业典礼在体育馆内举办,学生把场馆挤得满满当当。

何笙女士和傅尹同志一早就到了学校,学校雇的拍摄队伍还没有开始工作的时候,何笙女士已经给乾和之拍了不少照片。

等典礼开始了,他们去了一趟门口,去接被工作耽误而后到的项齐。乾和之看到陈劲给他发了消息,说他们也到了,正带着安安在学校里转。

先是校长发言。校长发完言,教师发言。教师发完言,学生代表发言。听完发言唱校歌。

乾和之急得唱歌都抢拍了。

好不容易等到仪式都结束了,台上的老师刚宣布接下来可以找老师帮忙拨穗,乾和之立刻就提着大大的学士服衣摆往法学院的方向冲。

那架势和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的灰姑娘也没多大差别了。

乾和之紧赶慢赶,扶着摇摇晃晃的学士帽,好不容易赶到法学院的范围,却发现等着让傅老师拨穗的队伍已经排得老长。

乾和之有了心理准备,没有太意外地站到队尾,但心里又有点着急,生怕学校领导看这里进行得太慢然后把排在后面的学生赶去别的老师那里。

乾和之踮脚往前看,看到傅闻声刚帮一个学生拨好穗,又合了影,随后他的目光落到队伍上,向后滑行,最后停在乾和之的位置。

乾和之知道傅闻声肯定看见他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太平了下来,开始整理仪容仪表,老实地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挪。

傅尹和何笙端着摄像机赶来了,项齐就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是陈劲一家和老头,安安叼了个奶嘴,小手学着一张一张。

乾和之高高地朝他们招手,示意自己的位置。

小朋友总是会成为焦点。何笙女士拍乾和之拍了一会儿,就和傅尹一起去逗安安了。安安逮到谁就抓谁的头发。

排在乾和之前面的女生问乾和之,安安是不是他侄女,乾和之不想弯弯绕绕地解释一堆,就直接点了头,说是的。

乾和之在点头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这样偷懒的作风好像不太像他。

再多想一点,大家基本都是找本学院的老师拨穗,他本着“无禁止即自由”钻空子,抢傅老师来拨穗,这样不规矩的作风其实也不太像他。

啊,不管了。

女生夸安安可爱,然后半侧过身和乾和之聊天,“来找傅老师拨穗的人好多啊。”

乾和之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就跟,“是哦。”

女生有一点自来熟,不介意乾和之的木讷,继续聊,“实不相瞒,学校那个你最喜欢的老师奖项,我四年全投了傅老师。”

乾和之对这有共鸣,笑着回,“我也是。”

女生忽然对站在队伍外的另一名女生挥手,指了指队首的位置,像是在催她占一个好位置给她拍照,“本来我对这个专业没有太大兴趣,反正我成绩好,什么专业都能考上,干脆随了我爸妈的意思,你懂的。”

废掉半条命才扒到东知录取分数线的乾和之假装理解地点点头。

“但上傅老师的课就完全不会觉得没有意思,跟着他的思路去看案例就会特别有条理,分析案例都能分析出一种做数学题目的严谨感觉,超级爽。”

乾和之忍不住想到他自己。

在成道,他在尝试了解相关知识的过程中,虽然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也会拿去问傅闻声,但更多的还是自己抱着书本艰难地消化。

概念太多,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学说,以为了解了,往案例里一代,好像又不懂了。刚看过的东西,可能过了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一点眼熟。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点问题,人为什么要研究出这么复杂的东西,一些社会学解释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牵强附会,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恐龙为什么灭绝,宇宙的起源在哪里。

虽然至今还吊着一口气没有放弃这段“虐恋”,但他每次看书的状态肯定是不好看的,乾和之自己也知道。

再看眼前的女生,说起傅闻声上课以及在课上和她们班的学霸打辩论结果一边倒的情形,脸上的神采奕奕几乎让乾和之相信了学法是一件轻松快乐的事。

乾和之其实不太记得清三年前傅闻声的课上都讲过些什么了,但他也还记得,傅闻声在课上表现出的领域内的游刃有余。

太闪耀了。

他以为自己忘了,但他试着去想,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能清楚地记起一切。

傅闻声眨眼的频率,用激光笔的时候习惯性地把食指搭在笔杆上。割草机的嗡嗡声,竹林间的青草香,还有星期五下午打到透明玻璃窗上的阳光。

一切都,历历在目。

女生还在继续,把傅闻声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乾和之走神地想,他正经的课本知识没记住多少,全记得的是人。

难怪期末成绩不好。

“他和我们分享的那些学习方法,我试过之后真的觉得很有用。”她顿了顿,补充道,“虽然也很累。”她看向傅闻声的方向,“我觉得能被傅闻声教真的太好了,他点亮了我对专业的热爱!又那么帅!”

乾和之看了她两眼,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地想,能让人对着枯燥的学习这么振奋,确实是很了不起。

是怎么做到的呢?因为…耐心很好?不然怎么能有消化得了那么多又那么复杂的知识?还…点亮别人的热爱?

乾和之想到,傅闻声确实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但他偶尔也会对乾和之暴躁。不过,他好像也只有对着乾和之才会偶尔暴躁。

比如把乾和之扔到地上,扔在高铁站,扔到床上。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乾和之挠挠脸,但不好的体验中却总能看到傅闻声分外鲜活的臭脸。

被傅闻声臭着脸凶的当时肯定是害怕的,乾和之本身就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但他这会儿看着傅闻声脸上那个一成不变的微笑,他又觉得,臭脸其实也不算很坏。

反正傅闻声不会真的不管他。

乾和之想着想着有点钻牛角尖了,在这么喜庆的日子,他居然莫名其妙地开始难过了。

等排到乾和之的时候,他还茫然地对着傅闻声发呆。何笙女士提醒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低了头,乖顺地用头顶对着傅闻声。

别的学生由老师拨穗,抱着的是对师长的尊敬。乾和之不一样。他一直喜欢从下往上看傅闻声的视角。这个视角让他觉得舒服,有安全感。

像宠物伏在主人脚边,或怀里。

他抱着的,是顺从,是仰赖,是气血相连的护佑。

乾和之在傅闻声帮他完成拨穗礼后,没忍住抱了傅闻声一会儿。反正刚才抱傅闻声的人不少,他这会儿抱傅闻声也不会显得奇怪。

抱完傅闻声,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抬起头,就看到傅闻声对他笑,眼里只有他一个,笑意像从前课上暖融融的光,从天上,到了眼底。

傅闻声说,“毕业快乐,祝你一切顺利。”

乾和之想起了更多,关于以前的课堂。

他支着桌面记笔记,微热的风吹进教室,扫过他的后颈,又穿过他的腋下,像一个背后的拥抱,把他拂得飘飘然。

傅闻声讲完一个案例,给学生留了两分钟时间抄板书。为了不挡住学生的视野,他让到了教室最边上,靠窗的位置。

乾和之那天就坐在那里。

他在纸面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声中掉了笔,捡好笔直起腰的时候偷握了一下傅闻声的食指,后半节课就总是忍不住傻笑。

坐在他边上的冯远问他是不是思春了。

乾和之没和冯远解释,他想冯远是不会明白他的感受的,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这种微妙的满足和兴奋。

但现在他有一点懂了。乾和之从傅闻声手上接过证书,也对傅闻声咧嘴笑。因为这里有很多人,但只有他和傅闻声的关系是最特别的。

傅闻声对他来说是特别的。

他对傅闻声而言也是特别的。

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

感受过这股熏人的暖风以后,这世上哪有人能不自私呢。

乾和之的飘飘然一直保持到了典礼结束,天色渐暗。他还要留下参加晚会,所以他把来看他的人都送到校门口。

傅闻声不在列,他去参加法学院的活动了。傅尹和何笙女士乘项齐的车离开。陈劲是开车来的,现在也准备自己开车回去。

乾和之和他们招手告别。

陈劲的车没立刻出发,等项齐的车开走了,老头从陈劲的车上下来,关门的动作有一点大,不知道又在发什么脾气。

他走到乾和之面前,话没说出口,先咳了一阵。乾和之看他咳得停不下来,还好心地想帮他拍拍背,结果被老头一掌挥开了。

有点痛,乾和之抱住自己迅速发红的手,不高兴地看着老头,“你干…”

“我告诉你!做人不能这样!”老头的声音有点粘连,喉咙里卡了痰似的不清爽,甚至连肺都像在发出呼啦呼啦的动静,“你这是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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