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你用不超过三个词语归纳你到今天为止的人生，你会选择哪个，或哪些？”

乾和之顾不上想蒙朝是不是知道了他和傅闻声的关系，也顾不上被骂了呆，他听蒙朝的意思，留门就是在等他，于是一叠声答应着，飞快挤进了1001。

两道关门声接连响起。

乾和之站在玄关，轻微气喘，没敢立刻进去。

傅闻声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话。水也没喝，微微弯腰，在小东的显示屏上操作，不知道在做什么。

乾和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傅闻声招呼他进去，干脆自己翻出拖鞋换上，再佯装自然地走过去。毕竟是在傅闻声这里，自说自话一点应该也没关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正琢磨着傅闻声突然愿意让他进门是不是因为蒙朝和他解释过了，下一秒，傅闻声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小东面前。

显示屏上出现了乾和之的脸。

“眨眨眼。”小东下指令。

乾和之眨巴眨巴眼睛。

“向左转。”

乾和之左转。

“向右转。”

乾和之右转。

屏幕上出现“信息录入成功”后，小东恢复了它IvI的表情。乾和之被卖完了，终于记起问傅闻声这是在录什么。

小东抢答，“是授予您权限的程序，”它原地转了一圈，很高兴的样子，“以后乾先生可以自由出入1001了！”

乾和之一愣，眼巴巴地凑到傅闻声眼皮底下，“真的啊？太好了！”

小东强势插足，“真的啊！太好了！”

乾和之被挤开后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小东，还是问傅闻声，“它怎么回事？”

小东复读机似的，“我怎么回事！”

傅闻声一副懒得理的表情，自己往浴室去了。

小东立刻抛下乾和之去帮傅闻声拿换洗衣服，送好衣服又滑回乾和之面前，自己无缝衔接上了，“我怎么回事！”

乾和之，“……”

晚饭期间，乾和之不停地把菜往傅闻声面前推，推完还讨好地笑笑。傅闻声没再忽视乾和之，但反应也不是很热情。

乾和之笑得脸都酸了，心里有一点失落。

他低头扒着米饭，心里有点疑惑地想傅闻声是不是还没有原谅自己，可是不应该啊，蒙朝不是都解释过了么，傅闻声也让他进门了。

他偷偷看傅闻声，对方正安安静静地吃饭，眼角眉梢平平地压着，怎么也看不出情绪很好的影子。

想想也是，傅闻声那么聪明的人，那件事就算蒙朝不解释，傅闻声肯定也能想明白那是蒙朝在做戏，乾和之从来只把蒙朝当朋友在处。

那还有什么？乾和之忍不住戳米饭，戳了几下，动作忽然顿住。他看了眼傅闻声，又看了眼忙忙碌碌的小东，觉得自己想通了。

是不是因为……傅闻声看到了他和小东打架？觉得他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心情很不好了，很心疼他，所以就让他进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

乾和之感动地看向傅闻声。

他在脑内自我攻略，小东做了份芝麻汤圆送来，傅闻声稍向后仰了仰身体，让小东把汤圆送到乾和之手边。

乾和之更感动了，好吃的让他先吃，这不是爱是什么？他想把汤圆让给傅闻声，傅闻声没要，欲言又止地看了乾和之一眼，“你吃吧，我饱了。”

乾和之眼泪汪汪，舀起一颗，吹了吹，咬了个小口子，没吃到馅儿，又咬了一大口，嚼了两下，哽住了。

乾和之好像嘴巴张不开似的，粘乎乎地问傅闻声，“怎么……这么鲜？”

傅闻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看起来毫不意外，“它做甜点的时候有概率放错调料。”停了停，又补了句，“上次是浇黑胡椒汁的糍粑。”

乾和之忍不住露出一脸心痛的表情，后背耸了下，粗喉咙地咽下嘴里的汤圆，艰难程度堪比干吞粉末状毒药。

傅闻声体贴地递来一杯水。

乾和之喝了两大口，吐了吐舌头，脸上带着世界观被震碎后的迷茫，“它不是……机器人么……怎么会这样……”1002的李姐从不放错调味料。

傅闻声看小东，小东在它光溜溜的圆脑袋上抓，表情变成，配上活泼又无辜的童音，“哎呀！又弄错了吗！”有种小孩恶作剧的既视感。

乾和之，“……”

他放下勺子，虽然可惜粮食，但还是准备把汤圆倒掉，结果一偏头就看到傅闻声不明显地在笑，下眼睑稍拱起，眼下隐约露出一点卧蚕的形状。

乾和之端碗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一个笑，漾出左脸颊的酒窝，而后高高兴兴，又龇牙咧嘴地把三个黑芝麻鲜味汤圆吃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走廊里折腾的时候着凉了，到七八点的时候，乾和之有点低热。幸好只是体温偏高，倒是没再像小睡前那样头疼恶心了。

傅闻声勒令他躺在床上休息，但他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就仰躺着，睁着眼，算自己该怎么把时间补起来。

傅闻声隔了半小时领小东来帮乾和之测体温，见他眼睛还大睁着，便催，“睡觉。”

乾和之的视线吸在傅闻声身上似的跟着转，“我下午睡了一觉了，现在不想睡。”

温度比半小时前高了0.1c。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了会儿，傅闻声直接把手虚拢到乾和之眼眶上，逼乾和之闭眼。乾和之顺从了。等傅闻声的手抬起来，他又睁开。

傅闻声盖了第二次，这次手没挪开。

这举动有点幼稚，乾和之莫名被戳中笑穴，直接在傅闻声手心里睁了眼，笑起来，眼睫毛在对方掌心轻刮。

傅闻声五指贴着乾和之的皮肤蜷了一下。

乾和之感觉到了，噘嘴往傅闻声手心亲了一口，“叭”的一声，挺响，亲完自己伸手，把傅闻声的手扒拉到眼睛上盖好，继续傻笑。

傅闻声挪开，对着乾和之看了会儿，也笑了。

乾和之被这个笑晃了眼睛，莫名鼻酸了起来。

从乾和之主动提出要进联合区以后，他们几乎就没再这样好好亲近过了。拒绝，成了傅闻声的常态。

拒绝交谈，拒绝独处，傅闻声面对乾和之的时候表现得前所未有的冷淡。所有这一切都让乾和之感到惶恐，傅闻声是不是不想要他了。

更恐怖的是，傅闻声看起来没他也过得挺好的。乾和之几乎不能细想这些事，哪怕只是浅浅地触到了这种可能，他也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最近和何笙女士联系的时候常常想起他之前问傅闻声的那个问题，想起傅闻声笃定地说两位长辈不会跟着一起来。

他好几次因为这段回忆感到恐慌，一会儿觉得这答案是说他们不要傅闻声，一会儿又觉得反过来才是真的，是傅闻声不要他们。

不光是傅尹和何笙，傅闻声这只风筝下面，线头还拴着项齐，还拴着乾和之。可是这么多人也拉不住一个傅闻声。

但他错了。

他这会儿看清了傅闻声望着他的眼神，认真的，哪怕背光依旧泛着温柔的光泽，对着乾和之笑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暖洋洋的愉悦。

乾和之突然非常想哭。

他是个笨蛋，又没有安全感，需要反复求证才能相信自己真的拿到了答案。但他这个笨蛋也只会追在傅闻声后面不停地问，因为他还是个敏感的笨蛋，他能感觉到傅闻声从没有真的烦他。

现在，甚至不需要言辞的确认，乾和之也能感觉到，其实傅闻声也很想他，也需要他，只有在对着他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明显高兴的表情。

何笙女士以前说过，傅闻声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乾和之心想他也是，不然怎么到了现在才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