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生活是否有规划？如果有，规划总能完成吗？不能完成的话，常见的理由是什么？”

苏逅开车，乾和之坐在副驾。

车从联合区的大门开出去的一瞬间，乾和之有种自己要被拐卖掉的感觉，手忙脚乱地给傅闻声发消息报备。

收到傅闻声的回信后，乾和之小小地松了口气，知道这下好了，哪怕真的被拐卖了，傅闻声也会尽快来捞他的。

苏逅除了最开始命令乾和之坐到副驾驶位以外就没再说过话。

乾和之不知道苏逅开车不说话是出于习惯，还是因为心情不好，他偷看对方好几眼都没揣摩出什么，过了会儿忍不住主动开口。

“刚才出来的时候，都没有人拦我们，”乾和之多回了次头，故作轻松，“那偷偷回家一趟是不是也可以的啊？”

“这辆是外出专用车，”苏逅断了乾和之的念想，“而且下楼前我帮你在系统上报了工作外出。”

那就是不可以了，乾和之悻悻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进隧道。m..coma

天光被遮挡，视野陷入昏暗，隧道两侧小灯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乾和之的眼睛适应不了光线突然的变化，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

他有些无措，脖子不自觉地往椅背上贴。

一片黑暗中，苏逅突然问他，“周末怎么没来？”

“嗯？”乾和之迟了两秒才应，声音有点紧，他清了清嗓子，“……我发烧了。”他没听到任何回应，下意识多说了句，“我哥叫我休息……休息好了效率才高……”

车轮滚过柏油路面，发出沾了水一样的动静。

乾和之不能凭声音辨出车子开了多远，他感觉过了很久，实际上应该没多远，因为眼睛适应了隧道的光线，能看见了。

“现在还烧么？”苏逅看着乾和之。

乾和之摇头，背后冒出了些冷汗，想叫苏逅看路。

“那就好。”苏逅不用他提醒，先一步转回去了，微笑道，“生病了的话确实应该多休息，你哥说得没错。”

乾和之干巴巴地问，“还很远吗？做测试的地方？”

“你不是去过？”苏逅从后视镜看他。

“我忘记了。”乾和之给了个万金油答案，答完才觉出不妥，急忙找补，“……我不记路。”

“你忘性倒是不小。”苏逅过了两秒才笑，只评了这一句，然后就回答起乾和之的问题，“不远，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了。”

到了地方后，乾和之才知道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同样负责这项工作的其他同事都已经提前到了，他和苏逅反而是来得最晚的。

在大厅等待接受测试的人很多。乾和之觉得这些人中应该还包括了同来的家属，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对双胞胎。

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样，男孩，三四岁的样子，小脸肉鼓鼓的，被许多大人围在中间，笑起来傻得冒泡。

路过的人很难不多看他们几眼。

苏逅却是个例外，他只扫了眼人群密集的方位，脚下并不停，到场中拍了拍手，各个测试间便亮起了灯，显示进入工作状态。

乾和之对这种敬业精神肃然起敬。

他今天是第一次来，作为苏逅的助理和苏逅进了同一个测试间，为一位姓雷的受邀人做测试。

这场测试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每一个问题都很耗费心力。乾和之旁听到后面，几乎只能听见另两个人说话却不怎么能听进脑子里了。

与乾和之不同，雷某从头到尾都精神奕奕，中途休息也不过五分钟，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继续和苏逅你来我往。

乾和之不禁想起当初蒙朝给他传授经验，说的也是不难，而他真的开始测试后却是越来越难集中精力，最后的状态说是自暴自弃也不为过。

乾和之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怀疑只有他感到艰难，顿时非常窒息。

返程路上，乾和之自说自话地给雷某打了个九十的高分。他在心里偷偷算计，雷某能得九十的话，他当初的表现拿个及格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苏逅说测试结果不是这样算的，就算真要按照百分制计算，雷某也绝对拿不到九十。

“随便举个例子，测试题目中设计有隐藏的重复问题，他不止一次给了前后矛盾的答案。”苏逅说话的声音有点哑了，“要么是不诚信，要么是不真诚。”

苏逅明明在批评雷某，乾和之却莫名感到心虚。

他粗粗回忆了一番，没想起哪个问题是重复的，但苏逅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的，乾和之往重复的方向使劲想，很快，他到了另一个极端，开始觉得题目中到处都是陷阱。

他有心想再问问雷某能得多少分，倒不是关心雷某，还是关心的他自己，但他又问不出他的测试结果是不是有问题，直觉叫他不要问。

他坐在副驾驶位纠结了小半天，最后还是转移了话题，问小孩子要怎么做测试。

苏逅答得很笼统：“有匹配他们智力水平的测试内容和方式。”

乾和之还等着呢，苏逅却不往下细说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双胞胎兄弟有感，转而问起了乾和之和傅闻声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问得不算突兀。他们的资料都在那儿摆着，乾和之和傅闻声并不在一户，两个人不存在血缘关系却以兄弟相称，苏逅会好奇也正常。

乾和之把他打工认识的傅闻声，傅闻声看他年纪小就送他去上学的事说了，说完挠挠头，补了一句：“叔叔阿姨就让我管哥哥叫哥哥。”

苏逅的关注点跑偏：“你很小就在打工？”

乾和之含糊地说：“也没有很小了。”

苏逅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

“你们感情挺好的？我找他的时候，他说不来，拒绝得很干脆，没想到最后和你一起来了。”他向乾和之求证，“是和你一起的吧？”

“是的，”乾和之坐直了，收敛着憨憨点头，“我们感情很好的。”

苏逅随后又问了些别的，关于乾和之和傅闻声，还有傅闻声的父母的相处。乾和之一一答了，他面对苏逅没有翘尾巴，但他说起过往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还是变得不同了。

变得容光焕发，融融笑意成了不变的底色，眉梢眼角舒展，语速稍稍加快，好像还囤了很多幸福点滴可以分享出来。

那是被善待了许多年所留下的自然印记，显示出乾和之在那段时光里做了一个快乐无忧的小孩。

这次的隧道没有来时那么漫长。

车子驶出隧道的时候，乾和之才注意到苏逅的脸色不好看，有些苍白，好像身体不舒服似的。乾和之吓得心里一咯噔，连忙问苏逅怎么了。

苏逅有气无力地敷衍了他两句就不再说话了，乾和之只能改在心里为自己的小命默念“菩萨保佑”。

好在他们一路平安地回到了联合区。

刚进大门，乾和之就让苏逅把车停在路边，他去找了辆观光小车来。确认苏逅不需要去医疗中心后，乾和之才顶着二十五公里的安全时速上限把苏逅拉回了一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