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洛兰之兴:双城之殇

《瓦洛兰之兴:双城之殇》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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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快点!”简科大叫:“尖啸马上就来了!”

“我知道!”他也大吼起来:“用不着你说!”

温正扒在一条通风管里头往上爬。抹了油的铁架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海克斯压力运送机越来越近了,通风管震动起来。

他的背紧贴着带倒角的铁框,把抽筋的双腿抵住对面。抬头看去,通风管出口投下一块四四方方的亮光,显得遥不可及。上方探出一个脑袋,是他的哥哥尼克。

“就快到了,小伙儿。”尼克朝他伸出一只手。“你要我下来吗?”

温摇摇头,使出全力继续往上爬。他的背脊挺得笔直,腿上的肌肉火烧火燎。他一寸一寸地往上挪,终于够到了哥哥的手。

尼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拉出了通风管。温双脚发软,脸朝下趴倒在地。这是崖壁上的一个凹洞,祖安的小孩没有不知道的。凹洞的空间不大,勉强够他们贴着身子站起来,边缘则是极其陡峭的悬崖。凹洞外面,隔着大约十码远的地方矗立着三根升降机的柱子,每根直径两码,用熟铁铸造。

费恩站在悬崖最边缘的地方往下看,脸上挂着疯子一样的笑意。大风狂卷,翻起他那满是补丁的衣服和一头乱发。尼克身边站着凯茨。她很兴奋,双颊飞红。简科在大腿上紧张地打着拍子,生气地盯着温。

“你差点儿害我们错过了。”

“尖啸还没来。我们不会错过的。”温咬着牙说。

简科瞪着温,但是因为尼克在场,他也不敢造次。当他们还是在”希望之屋”的孤儿时,简科是个霸王。但是霸王时常会成为炼金男爵手下恶棍的眼中钉,而被狠狠的修理。

凯茨想拉他站起来,温笑了一下,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谢谢。”

“不用。”她凑近了点儿,好让噪音不会盖过她的话。

温嗅到了一股苛性皂的味道,像是化合柠檬汁的酸味,应该是她早晨洗漱用的。考虑到这趟远足要去的地方,凯茨也在衣着方面花了些心思。她从衣服箱里翻出了一件旧裙子。这些衣服都是大孩子穿不下淘汰了的,或者是到了年纪,离开孤儿院之后留下的东西。尽管温已经拍干净了身上的尘土和油垢,但他在凯茨身边站定时,心头却突然尖锐地涌上一股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从来没搭过尖啸,”她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你呢?”

刺耳的咆哮声越来越响。巨大的咔嗒声灌进岩洞,撞在湿漉漉的苔绿色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费恩回头看着他,旁边简科的脸上也满是乖戾的笑容。当你生怕自己被人看不起的时候,撒谎就显得非常顺理成章了。

“我吗?数不清了!”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温转过身,看到其他人已经聚到了边缘,一个个绷紧了腿迎风而立。

他凑近凯茨的耳边。

“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其实我没干过,一次也没有。别跟他们说,我胡说的。”

她松了口气。

“真好。我可不想自己一个人。”

扒尖啸,是祖安的孩子们需要经历的众多仪式之一。其他仪式还包括四肢健全地爬上老饥饿钟塔塔顶,找一个男爵的手下割钱包,戏弄一个蹬着高跷的地沟拾荒人等等。这些仪式无穷无尽,凶险异常,但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是一个惹不起的街头小子。

但是,要鼓起勇气跳出岩洞边缘,温觉得这个测试绝对是最疯狂的。升降机的尖叫变得更响亮了,岩洞里充斥着金属刮蹭的厉响和齿轮咬合的重击声。

尼克站起来,身子探出去往下望了一眼。他回头邪气地一笑,比了个拇指。随后膝盖一弯一弹,把自己扔出了悬崖。他手脚乱挥着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里。简科不想被抢了风头,所以也站起来,狂吼一声蹦了出去。费恩紧接着跟上,笑声活脱是个疯子。

“准备好了吗?”温的声音完全被尖啸淹没了。

凯茨点点头。她不可能听到了他说什么,但也不需要听见。她仍然没放开他的手。他笑了,然后两人一起冲向悬崖。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狂跳,仿佛有一把气动锤不停地砸在他肋骨上。他脚下的步子有些迟疑,但已经太晚了。他踏上洞口的边缘,大吼一声壮胆,一步就跳进了风里。

落脚的地面消失了。几百码之下就是祖安的下层区,与他之间只剩下空气。炽烈的恐惧陡然攫住了温的心,像一把铁匠用的老虎钳似地挤空了他的肺。他发现自己正在翻滚着往地面摔去,四肢忍不住像风车一样乱舞,仿佛这样就能像悬崖上的伯劳鸟一样学会飞了。他往下看。尖啸那玻璃和钢铁打造的卵形座舱正飞速地扑上来。

尼克、简科和费恩已经在上面了。他们手拉着座舱顶上巴洛克式的栅格,或是紧紧抵着支架。温整个人拍在厚厚的玻璃上,然后朝一旁滚开。他沿着弧形的窗户流线向外滑去,手脚拼命搔爬,想要抓住什么地方。他汗湿的手掌一直打滑,双脚胡蹬乱踹。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拖住他就行。

但什么都没有。

“别别别……”他喘着粗气,从弧顶滚到了边缘。“迦娜在上!”

一股强风涌起,把他吹得翻起了身子,正好让他看到升降机侧面支着一只铜钩。他尽力扭动身体扑过去,背后的风似乎推了他一下,不多不少。他的手指死命挂住铜钩,终于在鬼门关前保住了命。

就差一点儿,温就要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射线,最后变成戛然而止的端点。他找到了落脚点,急切地寻找凯茨的下落。他看到她在高处,歇斯底里地大笑着,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温也忍不住想笑,他一边往尖啸更平坦的顶端爬去,一边像神经病一样咧嘴傻笑。

尼克看到他,欢叫一声,同时擂了简科一拳。

“看到没?说了他没问题的!”

温爬到哥哥身边,他感觉自己双腿柔若无骨,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夜狂饮烂醉。他大口地呼吸,空气清新无比。在地沟,空气里是有东西的。但在这样的高处,空气清冽如刀,让他舒服得有些头晕。

“不错嘛,小伙儿,干的不错。”尼克拍拍他的背,自己咳了一下,往玻璃地上吐了一口灰痰。尼克抹抹嘴巴,温不由得留意到他手心里留下的口水。

“那还用说。”

尼克被他强撑镇定的样子逗笑了。“这趟值了,对吧?”

“真美。”凯茨说。

温也这么觉得。远远地看下去,祖安像一卷光影交杂的深绿色布匹,在峡谷的岩石地面上伸展开来。工坊林上方笼罩着蒸汽,彩虹勾连其间。炼金熔炉散出的闪光烟雾盘旋直上,随风轻舞。从这里看,地沟水池盈盈摆摆,如同翡翠色的海市蜃楼。阴影里明灭不定的炉火,宛如细密的星辰——在希望屋,星星实在难得一见。

泪水刺痛了温的眼睛,他安慰自己是风太大了。远在高处,象牙、黄铜、紫铜和黄金的塔楼群熠熠生辉,将皮尔特沃夫托在光晕里。确实很美,但祖安的美却是来自生活。大街小巷生机洋溢,熙熙攘攘,人们摩肩接踵,生气勃勃。温很喜欢祖安。虽然这个城市有问题,而且还不少,但它的繁盛,还有无边无际的可能性,都是你在皮城很少能看得到的精彩。

透过脚下的玻璃,温看见几十个人正抬头盯着他。尖啸的乘客虽然对搭便车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喜欢这样。乘客之中一部分是祖安人,但大部分是趾高气扬的皮城佬。他们要么是在气灯明亮的交易所商场、要么是在有着玻璃房顶的食肆、再要么就是祖安的重型音乐厅里玩够了,现在正要回去。

“该死的皮城佬儿。”简科说:“跑到下面来找找乐子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刺激了,可一到晚上还是要溜回皮城去。”

“要不是这样,祖安能赚的可就少多了。”凯茨应道。“皮城佬靠祖安赚钱,我们也要靠他们吃饭。而且我们在皮城不是有很多好日子吗?记得去年进化日时候在日之门放的焰火不?记得你喜欢上的那个皮城小妞不?你嘴硬什么呢,简科,明明是你最爱拉着我们往上跑的。”

他们都笑起来,而简科却脸红了。

“我来给他们点好东西看看!”费恩怪笑道。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子迅速地除下背带裤的肩带,裤子一脱,就地一坐,把屁股印在了玻璃上。“喂,皮城佬,今晚的月亮圆不圆啊?!”

就像一条狗在地上蹭背一样,费恩沿着玻璃往下滑,两瓣屁股压开了花,让底下的人大开眼界。

孩子们哄笑起来,但升降机中的乘客纷纷面如土灰。大人们一边挡着自家孩子的眼睛,一边生气地朝着头顶这个祖安的小流氓挥拳头。

“我们不直接到顶。”尼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巴蓓特在中层。”

“谁知道埃乐蒂妈妈会不会在那里。”简科说。

“她一定在的。”温说:“我看到她桌上的节目单了。上面画着她在舞台上唱歌。板上钉钉,就像天一黑灰霾就会来。但我们得抓紧了,钟响八下她就要上场,现在已经过了六下了!”

埃乐蒂妈妈是希望屋的院长。这家孤儿院的由来,是因为那场撕裂祖安的灾难让许多孩子一夜之间就没了父母。孤儿院里一开始有两百多个孩子,资金来源是一些搬到了皮城的家庭,后来他们变成了家族集团。但是在孤儿院设立了一百多年之后,账上的钱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没有资金从上面的新城流下来了。那些富有的上流家庭终于觉得,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金钱来弥补自己的内疚,就这么多了。

埃乐蒂妈妈是在孤儿院没钱之后唯一一个留下的员工。她的肤色很深,她说自己其实是一位艾欧尼亚的公主。温怀疑那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故事,用来吸引炼金男爵们的捐赠。但他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她说她不愿在宫殿里度过无聊的一生,她要看看外面的世界。温没法想象居然有人会放弃那样富裕的生活,不过他也从来没见过别的艾欧尼亚人,就算是他常常在码头上帮海员们打下手。

希望屋的每个小孩都听过埃乐蒂妈妈在煮饭洗衣时唱的歌。她的声音无比美妙,温小时候就不止一次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的摇篮曲睡着。那天,温去给埃乐蒂妈妈送草药茶,恰巧看到一沓卷边的信纸里塞着一张叠好的巴蓓特大剧场的节目单。他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但他敢用一箱子金齿轮打赌,上面画着的就是埃乐蒂妈妈,穿着她最精美的礼服,在脚灯簇拥的舞台中央歌唱。她看到了他的表情,于是便叫他出去了,并且还尖声责备他不该多管闲事。温只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跟其他孩子说了这事,不到一个钟头,他们就已经想好了溜出去看她唱歌的计划。

“快看!”温推了尼克一把,叫嚷起来。

尼克低头看看,点了点头。升降机里,一个穿着制服的操作员正对着一条通话软管大叫。

“他在通知上面的人小心搭便车的祖安人。”尼克说:“但没关系,反正我们不会一直坐到顶上。”

“那我们在哪里下?”费恩爬起来,大发慈悲地穿上了裤子。

“月台下面有一台旧绞车。烟囱帽的位置很合适,又平又阔,旁边有一个没封口的下水管。”尼克指着上面说。

“我们要再跳一次?”温问哥哥。

尼克笑着朝他挤挤眼睛。

“对啊,可是你这样的老手有什么问题呢,嗯?”

温哆哆嗦嗦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的手心满是血迹,因为抓到了绞车上生锈的烟囱帽。他第二次跳进狂风里的经历和第一次差不太多,把他吓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不过起码这一次他心里知道自己是可以的。尖啸一路继续往上,温欣慰地看着它远去。

但至少回去的时候会简单一些。陡峭的山壁上有凿好的石阶,又或者,悬崖建筑群下方吊着的螺旋楼梯,一头扎入地下,只是要忍得住头晕才行。

绞车的烟囱帽旁边就是一个敞开的下水管,跟尼克说的一样。管道里满是有毒污水留下的臭气,不过好在基本上是干的。更难得的是,里面的空间足够让人站起来,说明这条管子往祖安排的烂泥臭水可不少。

“这通到哪里?”凯茨正小心地避让着地上的水洼,里面积着绿汪汪的污泥。

“正好在彭斯卡泵站后面,应该是。”尼克说。

“应该?我还以为你来过呢。”简科说。

“我是来过,但那是一年之前了,我不知道这些管道有没有变过。”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渐渐抬头,在岩层里七拐八弯。山崖开始震动,下水管被挤压得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呻吟。

“悬崖又开始说话了。”凯茨说。

“说了什么?”温问。

“谁知道。埃乐蒂妈妈说,自从他们切开大地开通运河那件事以来,这些岩石就一直伤心到今天。她说不管什么时候,如果悲伤积得太多,山崖就会哭泣,所以大地就会震动。”

“所以按你说的,这条水管的出口可能是一堵墙或者一堆破铜烂铁咯?”

“有可能。但我不觉得。看。”

尼克指着前方的一小块光亮,尘埃的微粒悬在逆光之中幽幽转动。温看到了一架生锈的梯子,通往水管顶部的一个方形豁口。

“看来我们找到出口了,”尼克说。

温长这么大只来过几次中层,但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异常鲜明的印象。中层位于皮城和祖安语焉不详的交界下方,而这条界线实际上也一直在变动。交易所商场、餐饮会所、演讲厅和烟花之地比比皆是,让中层成为了人口最为稠密的城区之一。在这里生活劳作的人们也习惯将中层当作真正意义上祖安的实际所在。

一行人从管道里钻到地面上,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一路摸索着朝某条大道进发。他们之中只有温和凯茨的识字水平足够看明白指路牌,所以凯茨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条人潮涌动的宽街上。温就看到了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好的一群人。

来自皮城和祖安的男男女女正欢乐地徜徉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他们身着五颜六色的华服,头戴缀有长羽的帽子。女人们穿着圆环纹领的褶裥裙,披着亮彩的饰带。男人们则是长袍大衣和锃亮的靴子——要是在下面的垃圾堆里连一天都坚持不了。

“他们都很高兴,每个人都在笑哎。”他感觉自己的嘴角也受到了感染,忍不住想上翘。

“如果你不需要每天都为吃饭发愁的话,你也会笑的。”简科说。

温刚想回嘴,却看到尼克摇了摇头。简科来到希望屋时候的年纪比多数孩子大,现在已经到了离开孤儿院自己谋生的前夕。所以他会挖苦并不出奇。

温倒是很明白他心头的苦涩。毕竟,谁不希望能够拥有更多?谁不希望有能力生活得更好?这个世界最冷酷的现实就是,一个人活得体面与否完全由荷包决定。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处境都是凑合的态度,但温所渴望的是在某个地方,他能和一个美丽的姑娘手牵着手,一起散步,一起看戏,一起在月光下享用美餐,随心所欲。他渴望就这样度过一生。

他激动地握住了凯茨的手,她没有抽开。他的心跳比第一次跳尖啸时还要激烈许多。尼克带头,一群人走在大路中间,仿佛他们自然而然就属于这里。虽然道理上没错,但他们脏兮兮的褴褛衣衫所吸引来的目光已经不言自明——尽管没人要把他们一脚踢回下面去,他们仍然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恍惚有一刻,温不由得幻想他们可以永远地呆在这里,信步走在炼金流明管照亮的大街上,身边的人会告诉他们哪一家熟食店卖的脆皮油鸭最棒,或是极力向他们推荐哪一家戏院的节目万万不可错过。他想象着自己打扮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与周遭的人们礼貌地互相问候,朝着家族集团的大人物们脱帽致意。

“那是培养塔吗?”温指着前面的悬崖边缘问。那里有一个铁网箍住的玻璃穹顶,里面雾气蒸腾。

“我猜是。不过我只从下面看过。”凯茨说。

紧绷的钢索把玻璃穹顶固定在岩石上,向外探出一座铁桥。他们停下脚步,艳羡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玻璃后面有一座小型的丛林,高大的树木枝叶肥阔如蓬。一位身穿长袍的园丁在林间工作,光头上纹着刺青。一地怒放的鲜花,红的、金的、蓝的,在一片苍翠的映衬下格外艳丽。温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景色。他朝着园丁挥挥手,心里渴望着能和凯茨一起在丛林中漫步,闻着花朵的馨香,感受着柔软的草叶拂过脚心。

园丁笑笑,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手头的活计。

一串钟声响起。温数了数,一共七下。

“走吧,演出马上要开始了。”温着急地说。

简科问尼克:“你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吗?”

“巴蓓特?当然,我知道。”尼克捂着嘴又咳起来。“我带着阿力沙去过一次。我那时在喝酒大赛上赢了一个卑尔居恩来的商人,挣了点小钱。”

温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哥哥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库埃西酒——恕瑞玛人说这种烈酒是用发酵的羊奶酿的。最后一共干了二十杯才把那个商人喝趴下。之后尼克醉了足足一个星期才爬起来挥霍他的奖金。

“就在那儿。”尼克说着,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从悬崖上挖出来的洞穴广场。

开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吵吵嚷嚷,各执己见,谈笑争论。几个带着金属增强体的人正穿过广场,每个身上都挂着某个炼金男爵的徽记。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可他们吸引的目光远不止是有心人的警惕眼神。

在广场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庄严的建筑,流光溢彩,喧嚷非凡。票贩子们正不遗余力地推销着门票,向过路人派发演出的传单。黑色的大理石支柱上嵌着金条,撑起了气派的门廊,顶上是一溜雕像,有的是野兽,有的是龙,还有一些是披甲的武士,在绿莹莹的炼金灯的照射下,影影绰绰,栩栩如生。

“各位观众,巴蓓特大剧场。”尼克说完,朝着光辉夺目的剧场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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