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姜老太太正带着几个儿媳在宫里陪着皇甫文菽说话，慧儿行色匆匆走到皇甫文菽身边，趴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皇甫文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脸上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姜老太太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询问。
皇甫文菽唇角缓缓勾起，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叶:
“荆氏在庄子上病死了。”
姜老太太也是愣住了，许久方才吐出一口气:
“当年你母亲真是看错了人，那分明就是一头狠毒的狼啊！”
许是想起无辜枉死的女儿姜老太太忍不住又要落泪。
几个姜夫人面面相觑，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还是皇甫文菽挽了姜老太太的胳膊，温声哄着:
“这荆氏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也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听说她知道了皇甫文蕊被人当街暴打的事就病倒了，许是又知道皇甫文蕊给那富商做了小妾，才彻底一病不起的呢。”
听她提起这茬，姜三夫人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说起来这皇甫二小姐也真是，怎么好好的姑娘家，就偏偏看上了那个……”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众人却是心照不宣。
原来皇甫文蕊自以为能让她飞黄腾达的那个，是才刚搬来京城的富商。
也不知那人究竟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的皇甫文蕊跟他有了苟且，还被那富商的夫人当场撞破。
据说那位夫人可是个醋坛子，从她直接将人光着身子在大街上打就可以想象，皇甫文蕊进了那家做小妾会是个什么下场。
若说这事背后没人做手脚，皇甫文菽是怎么都不信的。
“听说皇甫连成这几日就要去江州上任了？”
姜大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一句，姜二夫人抿唇一笑:
“怕是难了。”
姜三夫人听了满脸好奇:
“这话怎么说的，莫不是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二嫂你消息灵通，快跟我们说说。”琇書網
姜二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制止的意思，也跟着侧耳听着，便压低
了声音:
“听说皇甫老夫人要不行了，若真是这样，皇甫连成怎么着也要守孝三年，到时候时局变动，他再想起复就难了……”
皇甫文菽怎么也没想到诺大一个相府两个月内竟到了这个地步，一时有些怔忡。
姜老太太以为她毕竟流着皇甫家的血脉，听到这些心里会不舒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却不知这些一早就是她盼着的，她对那个家，早就没了半分惦念。
不过，这事能做成，若是没有那个人的支持怕也很难有人能撼动皇甫连成一国首府的位置。
他……
心里的滋味再次复杂起来。
御书房，方寒的脸色比着皇甫文菽更要复杂。
“皇上，您让奴才查的事情，奴才查清楚了……”
楚擎煜握笔的手一顿，一摊墨渍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将刚刚写好的一个“菽”字毁了个干干净净。
“说。”
他索性放下笔，仰身靠在了龙椅上。
“奴才查到，您第一次遇见皇甫姑娘那晚，有两个人也刚好出现在那片林子里。”
双手猛的攥住扶手，楚擎煜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紧张不已。
他第一次觉得害怕，怕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更怕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方寒咬了咬牙，反正这事早晚要说出来，不如赶紧说完痛快:
“那两人正是前来帮您治病的鬼医和刘神医。”
楚擎煜心头的那口气猛的一松，听方寒又继续道:
“奴才好不容易寻到了四处游历的两人，据两人说皇甫姑娘不小心误食了给您治病的金蚕，吃下那金蚕便会周身发热，除非同您……同您……否则会爆体而亡。”
楚擎煜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皇甫文菽那日，她确实周身发热一个人站在河水里。
原来竟是这样么……
“恰好，您身上的寒毒也需要携带金蚕之人同您欢好方能慢慢解开，且那人，必须是处子……”
方寒说的面红耳赤，对面的楚擎煜神色却是渐渐放松下来。
怪不得他每次见到她
都总是情不自禁的靠近，原来竟是因为那金蚕的缘故。
他轻轻握了握手掌，身上已经感觉不到丝毫寒气，阴差阳错，她竟真的是自己的解药。
见楚擎煜这副表情，方寒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
显然，主子还没想到那件事。
可是，一想到两人之间的芥蒂，方寒觉得这事毕竟是自家主子不对在先，主子他不能蒙在鼓里，干脆咬牙道:
“娘娘身上的骨肉，是您的！”
“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响，楚擎煜整个人都僵住了。
往事一幕幕串联起来，从他遇见她，到接她进宫，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这期间她一直被困在相府，真正跟她有肌肤之亲的人，只有自己。
原来……原来他自以为的奸夫一直都只是他自己……
他……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意识到这一点，楚擎煜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手，就是这只手，将那碗药喂进了她的嘴里。
那双怨恨的眼睛再次出现在脑海里，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一种憎恶，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她又怎么能不恨他？
一道残影从方寒面前闪过，方寒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唉……该来的总会来，主子，您自求多福吧……”
寝殿里的说笑声还在继续，谁也不知道，一道明黄的身影正站在一扇窗前静静的看着里面依偎在姜老夫人身侧的女人。
也只有姜家人在时，她才会如此轻松惬意。
楚擎煜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当初救下了姜老夫人，庆幸自己推波助澜帮着姜家惩治了皇甫家。
可是，从今往后他要怎么面对她？
楚擎煜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一直到月上中天，寝殿里的人睡熟了，他才轻轻从窗户翻了进去。
皇甫文菽睡的并不安稳，一只手还习惯性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嘴里轻轻呼唤着:
“孩子……我的孩子……”
一晶莹的泪珠从她洁白的面颊上悄然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