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回到厨房的时候，陈慧英还闷着头切肉。
“慧英，先别忙了，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柳如是喊她。
“出来就出来了呗，怎么样？今年临安考得还不错吧？”陈慧英头都没抬，仍然细致地切着肉。
以前出成绩的时候，陈慧英还会关心一下儿子考了多少分，这几年路远的成绩一潭死水，她干脆也不想了。
听天由命吧。
“哎哟，别切了，你快来看看！”柳如是顾不得那么多，推着陈慧英就往屋外走。
“都快切完了，你急什么……好好好，你让我把刀放下。”陈慧英一脸无奈，手里还拎着菜刀，就被推出了厨房。
刚到院子，就看到王耀明，王有德还有陈临安三人围在一起，手里拿着张纸看着。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陈慧英随口问了一句。
“看成绩单呢……”王耀明条件反射地回答着，然后转过头，就看到陈慧英提着菜刀站在那儿，先是一惊，然后赶紧伸出双手，“慧英！别冲动啊！我觉得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小只这时候也看到抡着菜刀的陈妈，赶紧上前拉住她：“路远不是那种人！”
陈慧英看着眼前三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们说什么呢？”
看她的反应，王耀明立刻明白过来，都是误会，赶紧笑道：“我就说嘛，当妈的哪有这么不相信自己儿子的。”
“就是就是！”王有德和陈临安立刻接腔。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几个人奇奇怪怪的，别拉我了，还得做饭呢。”陈慧英转身就想回厨房。
陈临安见状，一个健步拦到她跟前，将手里的成绩单一扬：“姑！路远的成绩单！”
陈慧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有什么好看的，我锅里还烧着水呢。”
反正又是三四百分，又不是第一次看了，多看几眼难道还能多几分么？
陈临安急了，指着成绩单上的总分给她看：“你看看！587！”
587……
587！
陈慧英的瞳孔瞬间收缩，她吞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587？路远……考了587名？”
从上了高中开始，路远的成绩就一直稳定在全校一千名开外，哪次能碰到一千的零头都算是烧高香了。
谁想到他这次竟然能历史性地冲进了前1000名，甚至还到了接近500名的地步！
陈慧英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谁想到陈临安用力摇头：“你看清楚了！587分！第一百九十名！”
一……
一百九？
陈慧英只觉得呼吸一滞，脑袋里一阵眩晕。
手里的菜刀差点握不住，吓得陈临安赶紧缩起了脚趾。
她一把从陈临安手里抢过成绩单，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班级：高二七班
姓名：路远
学号：56
语文：102
数学：96
英语：137
历史：86
政治：92
地理：74
总分：587
年级排名：190
一个个数字看下来，陈慧英感觉到一阵微微的眩晕。
但她立刻站稳了脚跟，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里屋，看到坐在桌前写写画画的路远。
“妈，怎么了？”
路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他正思考着培训班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是看到老妈站在门口，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陈慧英摇摇头，问了句：“你爸呢？”
声音带着些沙哑。
路远抬起头一看，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吓了一大跳，赶紧道：“妈，你怎么了！”
陈慧英赶紧摆了摆手，悄无声息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笑着道：“妈高兴。”
看到她手里捏着的成绩单，路远一下明白了原因，心中带着一丝骄傲，他笑着说：“高兴就别哭了，省得人家又说我惹你生气了。”
陈慧英脸一板：“谁说我儿子惹我生气的？”
路远赶紧道：“没没没，我就打个比方嘛，爸在屋子后头呢。”
知道位置后，陈慧英就赶紧往屋后去了，打开后门，看到路成安正在那儿搬肥料。
山里的果树正是茁壮生长的时候，肥料不能断，他这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就在那儿捣鼓肥料呢。
“先别弄了，擦擦干净手。”陈慧英看他穿着件烂背心在那搬上搬下，喊道。
“我这本来就是脏的，有什么好擦，等下不还得搬吗？”路成安抬起胳膊擦了擦汗，没搭理她。
“让你擦你就擦一下呗！老那么固执做什么！”陈慧英竖起眉毛。
“行行行，哎呀，这不是耽误时间么。”路成安百般不情愿地随便往工装裤上蹭了蹭手，问道，“到底要干什么？”
陈慧英腾地一下亮出路远的成绩单，在他眼前晃了晃：“儿子期末考试成绩出了。”
“……哦。”原本还等待着有什么事的路成安，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又再次弯下了腰，重新抱起一袋肥料，往屋外抗了过去，“出成绩就出成绩了，你看过就行了。”
“你不看？”陈慧英问道。
“不看了，这肥料还得上车呢，一会儿来不及了。”路长安往外走着。
但走了两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问完之后，似乎也觉得是自己多嘴，于是接着嘟哝了一句：“算了算了，真得走了。”
“一百九十名！”
陈慧英喊道。
扛着50斤肥料的路成安，一下定住了。
他歪着脖子，转过头来，脸上挤满了觉得自己听错了的疑惑：
“多……多少？”
但陈慧英却不说话了，她将成绩单拿出来，扬在空中，意思很明显。
想知道？
自己看。
路长安砰的一声将肥料扔在原地，三两步跑到旁边水桶，快速地舀了几瓢水，冲干净手，然后又找到一条干毛巾，把手上的水都擦干抹净。
然后从陈慧英手里，小心地接过那张成绩单。
打开。
视线从上往下，缓慢而又认真地扫过。
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提起，越咧越开，眼角的鱼尾纹藏不住地往外伸展，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
这个典型的南方汉子，站在自家屋后，笑得牙床都露了出来，像是得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