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川上先生。”你真挚地看向他，“我不是这么认为的喔。”

不等他开口，你就开始掰着手指算起来：“川上先生帮助了我很多次……上学也好，住处也好，为了依凭的事情忙碌也好，川上先生一直在为我付出——而且，即使您认为这是您的责任，我还是觉得应该向您表达感谢！”

“嘛啊，别说的这么直接，我也会害羞的……”

看着川上先生用食指搔着面颊，你微微一笑，从蒸锅里拿出点心推给川上先生，继续说下去。

“管理神宫，到处筹措资金，之前也在维持神主的封印……您确实做了很多事情。我听说您是在用积蓄维持着这座神宫，但您从没向我们抱怨过。我想大家虽然都没明说，但心底都爱戴着您。这是因为您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这份付出并不是谁强行要求您去做，而是您自己决定去做的。”

川上先生露出苦恼的神情：“就算你这么说……”

“而且，您会因为帮助我太多而瞧不起我吗？”

“怎，怎么会！因为小杏需要帮助，所以才——”

“那么像是这样加热点心的事情，也请不要觉得会麻烦别人，直接请求别人帮助就好了。”

你把点心放在川上先生面前，看着他一时间苦恼又迷茫的表情。

即便是大人也会迷茫，对着还不成熟的自己倾诉后，不奢求自己的理解——但一定是因为想要被安慰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吧？母亲曾经提过现在是一个新的时代，女孩子也应该顺势而变……这个时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肯定是需要有人来或多或少安慰一下。

你想要努力试一试，为这个照顾自己的长辈。

“我觉得……人和人的关系不是只有领导和追随，也有牵挂和关怀之情。是您的存在，将神宫里的我们聚集在一起——千香小姐他们因为共同的目标，我和阿退因为受惠于您，海原先生也……至少在这里，至少在神宫里，我们是家人一般的关系。所以啊，您知道吗？您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令身处神宫的我们欣慰。”

仔细看的话，川上先生的眼角边，有着细细的笑纹，这也许是因为他总是一个温和的，笑眯眯的人。当然，他拿着手铳的时候，那紧绷的神情非常严肃，给人安心的感觉。

此刻，他有些怔忪的表情，是你从未见过的。除了是神宫的宫司，受人爱戴的前教授之外，他也是一个普通的年长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但我能感觉到您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有很多压力其实是您本不必背负的。这些压力使您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我想......您一定很疲惫吧。”

“啊啊……说不定……是这样……”

他垂下眼，又露出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很是无奈，但又充满感激。

“而且，如果像是这样，热一热茶点的事情，我能帮到您的话，我也会很开心。不然面对川上先生这样什么都要扛下来的态度……我又什么时候才能够报答您呢？如果您就这样因为吃坏肚子倒下了，神宫里的人们要怎么办呢？”

“哈哈哈，还没到那种程度哦，吃坏肚子我肯定是会被千香骂一顿啦！”

他笑着伸手，摸了摸你的头。

“……不必回报我。”

“什么？”

面对川上先生的发言，你不太清楚他的意思。

“先不说你是瑞穗小姐托付给我的孩子，你也是被慎司先生依凭的人，我不可能不照顾你。”

“那，只是因为这样，才会照顾我，和神宫里的大家吗？”

面对你的疑问，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样不就好了，如果可以的话，请随时依赖我——还有神宫里的其他人。大家肯定都很想要帮上川上先生的忙！我并不会劝您放下您要追逐的目标，但也请尝试着在很多事情上多依赖我们一些吧。热茶点或是查资料都没有关系……而且，您愿意在有空的时候多教我一些民俗学的知识吗？”

回答你的，依旧是他无言地摸了摸你的头。

“那么……这次真的帮上大忙了，毕竟晚上看书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饿。有温热的点心填饱肚子是最好的啦！民俗知识的话，想听什么，我也会讲给你听的……我想想，要从哪里说起呢？”

看到他终于恢复平常的笑容，开始滔滔不绝的样子，你也跟着释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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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喝下了那个药水，加上睡前陪着川上先生吃掉了一整碟的点心，还有川上先生兴致来了滔滔不绝的讲民俗学相关的知识，你这一晚上睡得相当的甜美和安稳。

“你还真是悠哉的样子啊！”

“什么？”

看着换好巫女服，正在扎起头发的你，慎司先生唉声叹气。

“我是说你太过于轻信别人啦！”

“慎司先生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你扎好头发，一手叉腰，看着被你问的一惊，头发差点炸起来的慎司先生。

“什么意思啦，杏！”

“字·面·意·思！至少喝完那个药水后，慎司先生不也是感觉舒服很多了吗？”

他已经略微成型但还是有些透明的灵体飘在你身后，你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你苦恼地挠了挠头。看到你不赞同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模样，慎司先生叹了口气。

“我也没有怀疑明的意思……他有他的理想，但我觉得他也不至于利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吧……希望是我多心了。”

看着慎司先生再不甘心地小声嘟哝，你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今天出于千香小姐的建议，她爽快地给你放了假，推荐你去听听看川上先生和中央大学其他人的交流茶话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你的劝慰起了效果，刚一进门，你就发现川上先生正在哼着歌，愉快地整理着书架。

“川上先生，早安！”

“呀，是杏啊，早！”他对你感激地笑了笑，“哎呀，还是要说一遍，真是多谢你之前有打扫这里，不然我就要在学生面前出丑了。怎么说呢，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学校生活适应的还好吧？”

不等你开口，你又是感觉身体一轻，慎司先生出现在你身后。

“啊，慎司大人也是，早安！”

慎司先生看起来很生气的模样，“明，所以昨天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慎司先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危机感，紧盯着川上先生。在他颇有压迫感的眼神下，川上先生抿起嘴唇，背靠着书架一脸紧张。

“不管你是为什么接下了神宫的宫司，至少该做到的事要做好吧——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你就是为了维护两界的秩序才选择做宫司，让人们不再受妖魔侵害？这孩子光是在学校就不知道面对过几只妖魔了，而且帝都居然全交给了宗……森永来抓作乱的妖魔，看起来这个神宫就应该随着我一起直接消失比较好。”

你第一次看到慎司先生如此怨念深重地吐槽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而川上先生看起来也无措至极，只能弱弱开口。

“毕竟您也说了要以找到解除依凭的方法为第一要务……我这次也去了飞鸟大社的遗迹……”

“如果不是这孩子有天赋，光是那天晚上我们两个加在一块都不知道要死几次了。你在这里优哉游哉开什么研讨会啊——说实在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

眼看着慎司先生的嘴角越来越往下，端丽的脸因为饱含怨念，让人看得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随即，想到你看到过的那两份文件，你又觉得自己笑不出来了。究竟川上先生到底在做什么呢，你也很想知道。不过当务之急，你不能这么看着川上先生被慎司先生责难下去，毕竟他说的遇到妖魔之类的事情也都是自己惹出麻烦才会那样。

更主要的是，川上先生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说的维护两界秩序之类的话，但他也有着自己的生活。

况且，昨天喝下去的那个东西似乎也没什么问题，慎司先生的实体也凝结了许多，那一定是有用的药才对。

你拉住慎司先生的袖子，想着如何才能让他先收敛责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其他人的情况下，你得先让慎司先生冷静下来才是。

“慎司先生……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哎？？”

那若隐若现的黑色怨念瞬间消失，神主大人回过头，奇妙地看着你。

“那个……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所以慎司先生觉得不安心，才这么着急……”

“不不不绝对不是——”

神主大人慌张地放过川上，直奔你而来。他双手扶着你的肩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美貌离你如此之近。你一边抵御着他的美丽，一边把刚才想好的解救川上先生的话说出来。

“川上先生和我不同，他是成年人，也是神宫的宫司，肯定有很多事要做。我想慎司先生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听到你的话，神主似乎又有些生气：“那也不是他随便给你找了什么来路不明的药，不由分说让你喝下去的理由！那种东西真的会解除依凭吗？我可是非常信任我的直觉的！”

“是的，但是解除依凭……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吧，慎司先生不也是知道的吗？”

在传说异闻中被神主们所帮助或者依凭的人类，大多数都没有“离开神主”这样的说明。隐藏在“去往景之宫”背后的，是人类尽皆夭亡的结局。

“我知道慎司先生是为了我好，想要早点解决依凭。”

这也是你第一次在被他依凭后，除了日常生活外，真正与他展开交流，和他一起直面依凭的问题。

“慎司先生，”你仰头看着漂浮在你面前的他，“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