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次的行为十分恶劣，并且是带着人上门，根据刚才的情况看，甚至能够想到派出跟他来的学生去阻拦保安。和前两次他的行为不同，这次他是故意藉由伤害各位，想要引出我，并且话语中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一样……我有理由怀疑这样颇有思虑的行动是出于某些方面的怂恿，在他身后应当还有别人布局谋划，想要造成的影响绝对不是只想击败我或者是针对剑道社。”

随着你急促的解释，三上神色微变，却又很快调整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他只是一个被人怂恿，来试探和挑衅帝都高的棋子？这样的话，更有必要处理他，以彰显华族的脸面不容践踏，不是吗？”

“难道您不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吗？留着他，抓住机会等待他还有后面的人再次行动，我觉得更为稳妥。”

找出了这样的借口也算是你的急智，事到如今求情说什么他的性格不太对劲，这么冲动的家伙怎么会心思缜密到设计跟班阻拦保安和打伤剑道社成员逼迫自己出面之类的话，在三上这里是行不通的。尤其是在妖魔这种事情更不能当做是借口；三上学长要是不信，自己少不得还要被怀疑是不是物语看得多了以至于产生妄想。

“如果他还能够毫无廉耻地再次登门，届时就请三上学长唤我过来，连带这次一起我会狠狠地教训他。”

你的言外之意，是如果对方还敢不知羞耻地前来，就把这个家伙随三上处置。

显然，听出了你话语中意味的三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愧是我看好的后辈，天宫——这次看在你的份上，这一次我暂且揭过。若有下次也无需担心——届时，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如同疯狗一般，对帝都高的学生狺狺狂吠。”

“感谢您！”

你对他鞠了一躬，确认了被搬出去的白桐真的再也没动静后，才抽出木刀放下，在众人复杂的视线中稍作犹豫，选择了转身离开道场。

刚刚走出一段距离，离开众人的视线，你就因为胸口剧痛蹲下身，嘶嘶地倒抽冷气。

“没关系吧，杏？”

“没关系……”你回答着同样虚弱的神主，“请不要动用您的力量，这点伤比起海原先生之前的还不成问题。”

从怀中摸出那枚旧式护符，你犹豫了一下，对神主开口：“您需要再休息一下吗？不要勉强，刚才那一下您很疲劳吧？”

“那你要小心一些，早些回去。”

神主说完，你感觉到他立刻就陷入了沉睡之中，看来刚才是自己的紧张唤醒了他。但是相对的……你也有自己不能说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你现在状态不是特别好，所以你只能勉强感受到几个人的行踪。

在皇宫外的广场，似乎是上平先生在，尾崎堂所在的咖啡馆小巷，应该是玉薰小姐在，但状态很虚弱。

而最让人觉得疑惑的，是在旧市街的住宅区……准确说，是长屋区的方向，是森永先生的所在地。

你和森永先生算起来也只见过寥寥数次，可是你对他印象总体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越来越清晰的梦和神主的反应，你也没办法想到他可能是干过什么坏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做梦梦到他的缘故，你对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可能在对方看来，自己这样有些奇怪也说不定——自己甚至扇过他一耳光，这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对方对自己有好印象吧？

虽然护符能够大致感知出来他的位置，可你并不能确定他在哪条小巷中。附近也没有看到巡逻的黑色制服的军人……没记错的话，此前这里也应该是海原先生巡查的区域吧？为什么一个军人都没看到呢？并且，你也想找他问问，昨天海原先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按照千香小姐提醒过的脱下羽织，你慢慢行走在傍晚的街道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因为你心思飘忽不定，你一直都没能从街坊那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胸口的淤塞感、对海原先生的担心，以及对于妖魔的不安，令你的注意力有些涣散。尽管知道森永先生就在附近，可是你没有仔细去寻找——或许也是因为慎司先生一贯有些抵触的情绪和疲惫的状态影响到你。

按照你以往受伤的经验来看，这种伤也要一周多才能稍微好一些。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你偷偷按压过胃部以上，胸部以下的那个位置；想也不用想，恐怕是被打出了淤青。

“等回去之后，该怎么对千香小姐开口呢……啊！”

在傍晚瑰丽的天光下，你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一个不起眼的破旧住宅中走出来。身着传统着物的他，披着白色的羽织，背着看起来和千香小姐那个药箱差不多大小的木制箱子，正轻声安慰跟出来的男人。

“没有小林先生的话，内子的病不知道何时才会好转……辛苦小林先生了！”

“这是身为医者应该做的事情……不，您已经付过了诊金，我不能再要这些。”

森永先生又再三推辞了对方的礼物，你看着男主人一步三回头，抹着喜悦的泪水回到了住宅中。待你的视线转回去时，与森永先生对了个正着。

“森永……先生？”

“天宫，晚上好……太阳快要落山了，不早些回去吗？”

对方用着假名，背着药箱，看起来像是刚刚给人看过诊；他表情闲适，没有丝毫的慌乱，看起来完好无损。

想到浑身鲜血的海原先生，又想到森永先生说过的军部成员要身先士卒之类的话，还有对千香小姐的嘲讽，你在不解之余难免有些不满。干部们都受了伤，但是森永先生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刚才听那位先生叫您小林先生，还有这个箱子……您是在行医吗？”

“嗯，是的。”他点了点头，将门口的自行车一抬，推着自行车走回去，看样子是要去往下一家继续诊疗，而你连忙跟上去。

注意到你怀疑和迷惑的目光，他对你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证件。

“不用担心，我考过西医和药学课程，有药学的行医执照。不信的话，回去问问原，她也有一样的证件。”

“不，我不是在怀疑您——森永先生是军人吧？”

“作为军人和作为医者都是在救人性命，只不过手段不同，你觉得呢？”

“明明您之前还说千香小姐……”

“无目的地做着徒劳的事情，和带着目的进行探索总结，是一样的吗？”

你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不仅没法反驳他，反而在逐渐被他带离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

“那么假名……”你底气略有不足。

“那是我养父的姓氏。”森永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孤儿，是他收养了我，替我选择了森永这个姓氏，药学也是他教的。偶尔像是这样去给人看诊，会想让我想起以前跟着养父下山给人看病的时光。”

“那么，您的养父……”

“在我十四岁那年去世了。”他用着平淡的口吻，似乎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你连忙向他道歉，他摇摇头，看起来并不在乎。

“也是为了调查。”他指了指药箱，“想必原也抱着同样的目的在探查。这次生病的人数很多，如果是瘟疫，为了保护御前的安全，有必要对这里进行封锁和排查。

幸运的是，在连续看了几家后，我发现那并不是瘟疫。”

“那会是什么呢？”

你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他吸引了，急忙地追问下去。

“是妖魔，很简单。”森永先生轻描淡写，“患病的基本都是以前做过织工的女性，失业后恐怕对供奉的式神织娘产生了祈祷却无回应的怨恨，把原本就依赖于这些女人的信仰而活的织娘反噬。重病者吐出血块，里面便是妖魔怨气的淤积。”

“怎么这样——您又是如何肯定的呢？”你已经完全相信了他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织娘的本体在帝都，加上阳户和浪华的织工们对它的怨恨，变成妖魔在帝都作乱也不难理解。互相怨恨，信众和式神的关系在受到科技的干预后，就会逐渐暴露原来功利的丑陋模样。”

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如此残酷的话，在你的印象中，似乎也只有森永先生一人会这样。

“但是，在绝望的时候祈祷，也能够支撑自己的意志——”

“那样的话，不需要式神和神主的存在，仅仅凭着人类自己的努力，也可以绝处逢生。”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因被反驳而透露的不悦或者责怪。森永像是看着你，像是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甚至还问了你一句：“天宫，要同我一起进去看诊吗？下一个就应该是最后一家了，时间应该不会很长。”

你看着他柔和的口吻，还有他和平时穿着制服时截然不同的温暖的气质，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