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锦色

《拾忆锦色》

没翅膀的候鸟

上一章 本书简介 下一章

人们都在埋怨春天的短暂,像花叶上的晨露。往往是羽绒服一脱就要换上了短袖,衣柜里的小西装,风衣,卫衣还没有来的及给心上人展示,它就过去了。年华也是这样倏忽的事,还没有来得及璀璨,转眼寂灭到阑珊!

二十年前的春天好像慢一点,久一些。午后的巷子里充斥着柳枝和湖水的气味,在辉辉的光年里,小枕怡跟着母亲学唱那一首世代相传的童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范太太是一个地道的南方人,平舌翘舌分的不太清,枕怡还偏偏一学就会。

“小枕头,你还是跟着磁带练吧!”范先生皱了皱眉头。

父母出门了,。枕怡就在花园里独自地唱着:“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然后他就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穿着背带牛仔裤和法兰绒的格子衬衫,举着一根硕大的波板糖站在黑栅栏外面。两只桂圆般大小的眼睛忽闪忽闪,像守护彩虹的安琪儿降临人间。

“hi,你来把门打开!”那个男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人畜无害的说道。年幼的枕怡完全没有什么危险的观念,在男孩认真的眼光下,打开了那个黑色的栅栏。

“哟!你的发音不对的!”男孩听到磁带里放的音乐,脸色红红的对着枕怡说。

女孩的脸色因为男孩的一句话红了起来,目光却在波板糖上转移不了,“我才刚刚学习!”

“开始发音是重要的,不然以后会落下很多问题的!”男孩装作很懂的样子,高深莫测的说,将手里女孩期待已久的波板糖送到了女孩的面前。

真的很难想象,当初他只用了一根两毛钱的波板糖就将她给领回了家。

枕怡记得那是一栋有了年头的别墅,别墅前面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里面有很多很多五颜六色的鱼在游动。

小男孩拉着枕怡的手,轻车熟路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两个需要举着手才能够到门把的小孩钻到门后。

“eve呀,这是你的新朋友嘛!”男孩的母亲看到被男孩拉住枕怡,亲切的对她笑了笑。

原来他叫eve,枕怡第一次知道了男孩的名字。男孩的母亲当时正在捣鼓头发,本来直直的头发被弄得成为了一卷卷的,看着她脸上挥之不去的笑容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吧!

男孩拉着枕怡到卧室里,让她坐在一个卡通图案坐垫的椅子上,“你来继续唱那首歌!”强硬的语气不容置疑。

枕怡缓缓点了点头,开口发着南腔的北方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唱了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不对,不是燕子,是燕子!“男孩红着脸,语气有些急切的说。

“你再过来这里坐着,我来弹,你跟着唱!”男孩拉着女孩坐到一台古旧却不失美丽的钢琴旁!

“小燕子!.....“

“停,是燕子不是燕子!”

男孩有些无计可施了,在这个房间内围着走过来走过去。一会男孩拿着一块喜丫丫奶糖走了过来。

“你把嘴再张开”男孩来到枕怡面前,命令枕怡的说道。

枕怡当时真的是没有一点防备心理,乖乖的把嘴张开了。男孩一下将奶糖放到了枕怡的舌头下面。

“我当时刚从美国回来时,就是用这种方式把说话调过来的!”

男孩嫩白的手再次抚摸钢琴键,枕怡立马跟随着唱了起来“小燕子,穿新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你又错了,是燕子不是燕子!”

“来重新唱!!”

又重新来了几次,还是没有一点进展。男孩最后只好放弃了,脸色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好吧,燕子就燕子吧!”

两人在eve的房间内玩了一个下午,钢琴,小提琴,还有电动火车等等,不亦乐乎。直到日落西山枕怡的母亲找到了这里。

“小枕头,你原来在这里呀!快过来该跟小哥哥说再见了!”范太太有些气踹的面庞露出花开一般的笑容。

枕怡脑袋缩了缩,母亲这个笑容看似像巴黎圣母但是背后隐藏着一个恶魔,每次母亲这个样子都说明她就回家要挨打了,想起那个看似柔软的鞭子枕怡心里颤了颤。回头看向eve想要邀请他来自己家吃饭,希望着有外人在自己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小枕头,不行哦,今天阿姨要和你的小哥哥去参加婚礼,今天不可以哦!”

eve母亲的话将枕怡的小心思彻底消灭,枕怡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跟着范太太回去了,eve露出天使般的笑容看着她回去与他道别。

枕怡无数次在想,如果早知道这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那么她会不会毅然决然的留下他!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如果。

02

范先生工作调动到上海,全家搬到了上海,04年,范先生辞去工作和几个堂兄弟一起下海做生意。全家再次搬到南京。

那时枕怡17岁,在南京的一所贵族学校里上高中,但是成绩却不是很理想。

看着身边友人的子女都考上了名牌大学,范先生爱面子,将枕怡送到了一个私人家教的家里进行补习。

每天晚上放了学,枕怡需要再去眼睛度数高的恐怖的老师家里进行补习。每天都累的像一条没有吃饭的狗!。

后巷地摊上的炸串,烤面筋,是枕怡大小姐每天晚上的心理安慰药。

那天晚上,天空表现出与季节不格调的晴朗,月光像一盏一千万瓦的白瓷灯将整个世界照亮。

枕怡拿着三支烤串坐在长椅子上吃,琴声就在这个时候从旁边的楼房里响起,像是预约好的,时点一过,如约而来。

枕怡扭头看,看不到!

枕怡来不及吃完手里的炸串,就来到对面的筒子楼,跑到二楼,踮起脚,隔着一个街道,朝琴声的方向看去。

夜色迷人,星空浩瀚,枕怡一眼就看到一个格子衣服的男生。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eve啊!”枕怡喃喃!

记忆一下子回到十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穿格子衣服的少年!

时光仍然,白驹过隙,时过近迁!

枕怡没想到这么快就在学校车库见到了那个少年的正脸!。

“惊山,你快点,要迟到了!”几个男生催促着不远处的一个男生,随后匆匆忙忙的从枕怡年前跑了过去。

那天枕怡自然也迟到了,被罚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满脸麻子面相扭曲的老师狠狠的教训道:“范枕怡,你知道你为什么成绩上不去嘛,因为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还睡到日上三竿!!!”

枕怡想到自己昨天写他额外布置的作业写到凌晨,十几年的乖乖女爆发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有钱吗?因为你拿我爸的红包拿到手软!”

全班一阵哗然,老师也脸色发白。枕怡知道自己这么说,自己和老师必定有一个受到处分。校长找她谈了话!

事后,老师为了自保,倒打一耙给校长告范先生强买强卖,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收下的。

这消息传到范先生哪里的时候,范先生一开始责怪女儿不会说话,但是枕怡也不是傻子,立马将矛头指向了倒打一耙的老师过河拆桥,一下子碰到了范先生的逆鳞。

在范先生明里暗里威胁的短信中,老师不得不屈服,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读自己写的检讨书!这样逼迫老师写检讨书的枕怡自然人尽皆知。

家里人都劝范先生不要将高考看的很重!孩子的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校长也劝范先生,与其百舸争流不如另辟捷径,她不是喜欢音乐嘛,那就去学呀!

这也导致枕怡第一次在琴房遇见惊山,对方就认出了她。

“哦!原来是你呀!”

在苏州,艺术生都被统称为“小班生”,从小字就能看出社会对其的不看好。在人们眼中,艺术生就是班里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学生乌烟瘴气融为一体。

成绩不好自然没道理反驳,但是一直保持年级前十,十六岁就拿到了钢琴十级的惊山来说,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枕怡也打听过他的消息。

“你家是哪里的?你小时候在美国住过嘛?你有英文名字嘛?”

惊山若有若无的笑,打量着枕怡,骄傲的像一只火鸡:“喜欢我就直说。”

“嘁!我脑袋抽了才会放弃背稿子的时间来这里看你摆谱子!”

果然弹钢琴的人都若有若无的带着一股傲气,当时五岁的eve也是那样。

学艺术的人都在一个单独的楼里面,播音主持的嫌音乐生吵,音乐生嫌美术生每次都讲厕所染的五颜六色,最后大家一直痛恨体育生,每次训练完走廊里都飘荡着一股汗味!

没事了大家也会串串门,给美术生当当模特,给体育生当当裁判。

枕怡看到有个男生,刘海掩眉,白白净净,个子高高的人,总是站在走廊上看她们唱歌。

枕怡问他找谁,他说不找谁,就是来看看!

看到男生手指甲里残存的黑色铅灰,枕怡说:“你是一楼学美术的学生?”

男生笑了笑,说:“我不是!”

“切,不是学生还是老师呀!”枕怡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生,怎么都不像一个老师。

事实上他真的算是老师。教务处的老师在街上看到他画的画很不错,刚好画室人手不够,就请他过来帮忙教导学生,付些薪水!

美术生们八卦过他的身世,说他有钱的爸爸抛弃他去了马来西亚,家里也因为一场大火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当时我看着烧的面目全非的房子,被吓到了,并没有哭。整个人像空汽水瓶一样。直到晚上我从警察局安排的临时住所里跑到家里,哭了整整一天!”

枕怡和男生坐在台阶上,外面清风吹过,带起一阵阵的清香,男生低着头低沉的说到。

如果今天不是枕怡和他最后离开教室,生活优渥的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么悲壮的事。

“没事的,难熬的事总是会过去的!”

枕怡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安慰道。

男生看了看枕怡,或许是因为害于表达拿着画笔在地上写出“谢谢!”两个字!

随后男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枕怡说:“走吧!”

枕怡说:“好!”

他们看到天空几朵墨云横空,像他的名字-段至,那般凄美中又重满了雀跃!!!

03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如果能用意大利语演唱出来艺考的曲目,被录取的几率要大很多的消息席卷而来!

一时间风雨欲来,小楼想被镀了黄金一般,一群妄想鲤鱼跃龙门的学生纷纷开始练习起来意大利语言,顿时一声声罗马二环外的意大利音在小楼里传来,久经不息,源远流长!

老师对学生进行了强弱搭配,枕怡被分到和惊山一起练习茶花女中富有盛名的饮酒歌,枕怡音调把控的很到位,但是就是发音有所欠缺,情感不到丰富。惊山嬉皮笑脸的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男朋友,我不会会介意的!

枕怡懒得搭理他,独自到一边的角落,安静的练习发音。十年前那个纠正自己发音的男孩慕然划过心头!

“是燕子,不是燕纸!”

窗外偶有掠过的燕影,像是裁春的手!

枕怡将一个薄荷糖放进嘴里,垫在在舌头下面。深吸一口五月的空气,他感觉清香浑然遍布全身。她渐渐进入了角色,繁琐复杂的意大利语音在舌尖轻盈翻滚,渐渐的她看向惊山的眼神也有了深意,她此刻真的成为了维奥莱塔,任座下众宾流光溢彩,却独独倾慕人群中临风玉树的情郎。

唱完了,台下热烈的鼓掌,枕怡深躬致谢。一抬头就看见段至在不远鼓掌,并对她微笑。

段至说,她今晚的表演很不错,很漂亮!

“拉倒吧!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枕怡撇撇嘴,漫无经心的说。

“好看也分好多种呀!或许你不喜欢,但是并不能妨碍别人喜欢呀!”段至笑了笑。

“你跟那个男生站在一起很登对!”

枕怡讪讪道:“瞎讲,搭档而已!”

“看的出来,你很喜欢他。“

枕怡笑笑:”我就是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只不过,后来的接触发现,并不是一个人!“

“哦!”段至表现出愿闻其详的样子。枕怡想了想觉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一五一十的讲述。

十年前,苏州河下的绿茵,巷子里的清香,和那个男孩的风花浮上心头,枕怡的嘴角渐渐的有了弧度,此刻她仿佛成了十年前的小枕头,等待一个叫eve的男孩带她走!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字是 eve !是不是很可笑!”

段至也笑笑,许久才问到:“你们后来搬到南京了?”

枕怡说不是,才搬来不到一年,枕怡问段至是哪里人。

段至说自己是无锡人。枕怡心里猛地一跳”无锡距离苏州很近!你去过苏州没!“,枕怡一直是一个抑郁寡欢的女孩,不知道怎么面对段至总有滔滔不断的话,她知道自己又往心里安插某种可能,询问的话迫不及待的便说出了口,枕怡很想问他叫不叫eve,会不会弹钢琴,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小枕头的女孩,她此刻很紧张,手心里全是汗水,枕怡看向段至,等待他的回答,等待他的答案,等待他的审判!

枕怡的样子在段至的眼睛里倒映的很清晰,但是段至的目光却渐渐的涣散,目光看向飘渺的远方。

“没,我从来没去过苏州!”

04

暑假过后,枕怡每天都要向楼下跑十趟不止。画室里人头攒动,每个座位上都坐着原来的主人,唯独少了段至的身影。

枕怡向画室的同学打听了他的消息,有人说他去投靠他有钱的老爸了;还有人说画室给的前不如他在街上画画,他又回去干老本行了;有人说他找到了体面的工作,跳槽了;最后一个大家普遍都认同的消息是他要重拾课本,决定考大学了。

不管他做出了什么决定,枕怡都从心底为他祝福,但是为什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不辞而别真的好吗!枕怡有点些怀疑自己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老天为惩罚她,每次的相遇都给她来这种龙头蛇尾的情节。

音乐和文化课双重压力,枕怡天天累的像背了两坨五行山,身体和精神都遭受着巨大的压榨,所谓的私心杂念都在音乐声和试卷中一点一点的消磨殆尽。直到一年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千里迢迢的到达枕怡手中的时候,这才觉得身体一轻,如同在沙漠里待了一年的小鱼猛然回到河里,反而有点不习惯。

被压迫久了,忽然的安逸反倒令人有些不知所措,就像习惯了贫穷的农民融不进海岸的歌舞升平一样,又或者少了某个人,良辰美景也就化成了虚无。

枕怡找老师,联系同学打听段至的消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枕怡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音乐高校。四年毕业后,直接在学院当了音乐老师。范先生财大气粗,为枕怡在普陀区高档的小区内买了一套房子,双厅双卫五百多万。

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枕怡工作了两年,知道了穿什么样的衣服,化什么样的状,配什么样的首饰,整天出入高楼学府等高档地区怡然的单身贵族。

唯一不美的是二十四的她还是单身一枚,范太太和一干七大姑八大姨都为她着急,说了好几次相亲都被枕怡推掉了。这一次范太太发狠话了,如果不去就没有她这个女儿。枕怡按照约定来到了约好的餐厅。

相亲的对像一身西装革履,手带劳力士,西装是范思哲,泸,美,粤三种口音混合,大背头,标准的小开。

枕怡低着头吃东西,任他小开说的天花乱坠枕怡觉得不如碗中的荷兰豆可爱。

中途枕怡去上卫生间,走在走廊里随意一瞥,忽然被墙上的一副画吸引了,那是一副高山绿水画,枕怡靠近过去,仔细的观察这幅画。枕怡不太懂画,但是看到这幅画总有种熟悉的感觉,看着画中丙烯形成的一个个小颗粒枕怡不禁伸出手摸了摸它们。

这时小开过来了,看着墙上这幅画,说:”你要是喜欢我帮你买下来!“

枕怡从大堂经理口中得知,这幅画是在南宁的一哥画廊进的货。

回去之后,枕怡找了一个时机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匆匆拿着这幅画坐飞机来到了南宁,找到了这家画廊。画廊负责人说是在嘉定进的货。

枕怡旋即订了飞机票又七转八折的来到了嘉定。嘉定的老板是一个带着老花镜的奶奶,她对着画研究了半天,说是苏州一个画家画的。枕怡问他画家是不是姓段,她说姓晏。

”奶奶,你确定不是姓段?“枕怡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像是六年前自己问哪个人有没有去过苏州一样。

“侬,小姑娘别看我年纪大了,这点记忆力还是有的!”

外面的风光无限好,夕阳下的云朵泛起红意,这个春天枕怡深感到挫败感,这比当初做错了一万道数学题还有挫败。

此刻小开打来电话说着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未等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枕怡就挂了电话。

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枕怡忽然醒悟,怀旧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段至段至,到这就告一段过吧!!!

05

世界总是在不断的前进,人生也是这样,偶尔间的回忆诠释着自己以前的青葱。可是,枕怡的之前的岁月那有什么青葱的情节?

这一年四月清明节,枕怡陪范先生和范太太会老家苏州上坟。范先生说今年是范老爷八十周年需要大祭。

上完坟范太太提议到以前的住址故地重游一番。范先生没好气的说:“都不知道被拆多少轮了,有什么好看的!”

枕怡和范太太却兴致盎然。司机应了范太太的意思,将车开去了范先生之前住的地方。

四月的天还残留着凛冬的一丝丝寒冷,特别是清明,老天爷总会来一点小雨趁景。但是今年的清明却是异常的晴朗,艳阳横空,清风袭来带起一阵的暖意。

车子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片广场前,范太太和枕怡下了车去买东西,枕怡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走停停,最后在广场的一片空旷地前停住。

“小枕头,这是哪里呀?”范太太眯着眼,疑惑道。

“eve家!”枕怡追忆的说道。

“哦!就是那个弹钢琴的小崽子呀!没想到你还记着他!”范太太恍然大悟的笑着说。

枕怡嫌范太太太啰嗦,便让她先回了酒店,自己到处走走。

枕怡穿过几个巷子路口,来到广场的另一边,这里有很多人在摆摊,有画沙,套圈,小孩子玩的射击。其中一个摊位围满了人。

枕怡靠过去一探究竟,一看就到看了在阳光下幻朦明灭笑容为别人画素描的男生。

看到枕怡段至也很惊讶,不过温文尔雅一向是他的习惯。从白磁盘内拿出一条雪白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铅灰。段至礼貌有加的向枕怡打招呼。

“你怎么来苏州了?”枕怡直直的看着段至脸,说道。

“无锡离苏州很近呀!我总不能一直呆在无锡吧!”段至永远都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今天不是清明节吗?怎么没有去给自己家人上坟?”

“哦,今天人多,我前几天就去过了!”

你最后怎么走了,这句话刚说出来枕怡就后悔了,自己和他非亲人非恋人的关系,只是一层所谓的朋友,人家的来去归宿没有必要向她一一告知。

“我只不过是想换个换个环境寻找一些灵感而已!”

段至的回答总是无懈可击。枕怡看着段至的脸,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哦,我没什么,就是你的学员都挺想你的”

段至听了之后笑了笑,然后再次要了两个油炸丸子放到枕怡面前。

“这里的油炸丸子很好吃,在多吃两个!”

枕怡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手机将那副画的照片递给段至看

“这是你画的画吗?”

段至仔细的看了看。“不是,我不擅长画山水,也用不好丙烯”,那语气一如当初说没去过苏州一样,坚定,不容置疑。

最后俩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枕怡还邀请段至来上海玩,段至说有时间一定去。

离开苏州的时候路过那个广场,范太太感叹道:“寸金寸土的地方政府挤出这么大的一块地建广场,真是不知道政府怎么想的!”

范先生开口了,“你不知道,以前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老房子电路老化,一醋溜烧死好几个人,房地产那它来建房子,你买呀!也不嫌晦气!”

枕怡的心猛地一跳。

段至到上海的时候是晚上,枕怡罢课去机场接他。枕怡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着段至,马路两边明亮的路灯像迎客的嘉宾一路到头。

枕怡请了段至吃法餐,段至不断的夸赞白葡的美味。不过枕怡看着段至眼里却浮上了一层伤感。

吃完饭后,枕怡邀请段至来自己的家坐坐,段至推辞说不好吧,枕怡说我刚好有话对你说。

这里是上海精英们的住所,高尔夫,温泉,健身房,酒吧,还有大大小小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点缀其中,错落有致,美观大气。

在电梯里,枕怡按了一下二十五层,自嘲的说到:“这个层数很搞笑吧!我在想如果我二十五岁之前那个人还不出现我就顺便找个亲戚介绍的上海滩的王子王孙嫁了!”

段至别过头不看她。

到了房子内,枕怡说:“可是我发现,我一直在等一个压根不想搭理我的人,是不是更可笑!”

“你是不是之前的白葡喝多了”段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我还能弹琴给你听”

枕怡来到飘窗下的钢琴,轻盈的手指流利的在钢琴上弹出那首世代相传的童谣!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段至别过头!不看枕怡!

“怎么了,你怎么不纠正我的发音了,eve”枕怡扭头看向斜靠在墙上的段至。

那天范先生一席话之后,枕怡明白了很多。

段至这个时候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枕怡,双手不住的颤抖。

枕怡哽咽的说道,“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来了”,泪水浸湿了段至的衬衫。

此刻窗外忽然放起了数不胜数的烟花,像是一切安排好的那样。

两人足足抱了有半个钟头,窗外的烟花从未间断,一个接着一个,似在庆祝,似在祝福。

06

段至说,其实在画室的台阶上枕怡给他将小时候的故事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枕怡,当时就想和她相认了。

但是他不能,他有钱的爸爸抛弃了他们母女俩去了马来西亚,他的家庭又因为一场火灾化为须有。而她依旧是那个生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生活优越,衣食无忧,而他却不是曾经的那个王子了。

他说道,既然你对eve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自己还是不要去打碎它的好,这样,eve在你的心中依旧是那么的美好,毫无瑕疵!

家庭没了,还好自己有点画画的天赋,还可以好好画画,努力的为段至这个角色增添一点底气。

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是毫无成就!

你为什么不继续弹琴呢?枕怡问!

段至眼里再次浮现一抹悲伤,“我那架钢琴真的是结实,家都被烧到那个份上了,它就受了一点皮外伤,可是,我多么希望留下的是我的妈妈!”

“我把钢琴卖了,给我妈妈买了一个头等的墓地。”

枕怡心疼的抱住段至,没有说什么。不过抱着段至的手却是更加的用力。

有时候我们不是没有遇到那个正确的人,而是你遇到他的时候,不是正确的时间,你还不够成熟,他却能够看透褪去年少轻狂后,相遇的本质,所以他会做出对当时的你正确的做法,可能他的方案不和你的意,但是不得不说,他的做法没有一点的不妥。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就算坐上了安哥拉波音飞机,就算他经历了一战二战,就算他不慎掉入无底深渊,他依旧会在上帝撒旦玉皇大帝元始天尊如来佛祖的指引下安然无恙的归来,回到你的身旁!

还好,25岁之前你来了!以后你的苦我们承担!

半个月后,范太太打开电话,开始就是一顿的牢骚!

“真搞不懂,你到底喜欢那个小子哪一点,你姨给你介绍的不够优秀还是怎么的?你怎么就看上那个小子了呢!”

枕怡却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了!“我不管,反正房子你们已经买好了,说起来你应该去问问人家怎么就看上我了,我不过是一个教音乐的老师,而人家的画可是刚刚在毕加索画展中拿了一等奖,还登上了美国的头条。当然你们这种将婚姻视为一种生意交易的人,更是不明白!”

说完枕怡挂了电话,满意的将头埋在段至的怀中。

“亲爱的,下星期美协要去吉隆坡办一场画展,邀请了我,刚好我还想去看看我的父亲,虽说是他抛弃了我,但是毕竟他是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自己的幸福还是想要得到他的祝福!”

枕怡深感理解,遗憾的是自己有公开课,不能陪你一起去。

段至刮了一下枕怡的鼻子,笑着说“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婚纱做的怎么样了吧!”

这是段至专门为枕怡量身定做的婚纱,美丽的好像只能存在于画中,枕怡和段至拿去制作时,做婚纱的老板都呆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婚纱。

原本需要七天就做好的婚纱硬是计划需要十四天,原因无它,因为婚纱太漂亮,做工很繁琐。

段至去了吉隆坡,每天晚上都会和枕怡视频通话,给枕怡讲述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遇上了什么人,自己的画被吉隆坡的一个老板看上花多少多少钱购买自己的画。

当然还有他父亲的事。段至说自己的父亲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常年卧病在床,本来想着替母亲狠狠臭骂他一顿,但是老天既然都给了他这么严重的惩罚了,自己也就原谅他了。

他去了吉隆坡最有名的琴墓,那是位画家为自己爱人建造的坟墓,那是以钢琴的形式建造的,坟地中响起悠扬的歌声,“你怎么能够抛下我一个人......”

段至深有感触,拍了视频给枕怡发了过去。枕怡看了以后却怪段至,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发这么悲伤的东西,赶紧删了!

段至陪笑的说,马上就删马上就删!

婚纱完成的那天,刚好是段至回来的那一天。早上枕怡迫不及待的来到婚纱店,小心翼翼的换上了婚纱,果然,婚纱完全符合枕怡的气质,美丽漂亮,可爱大方,枕怡站在镜子前不断的观看,眼中全是喜悦!

“你老公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呀!”店员随意的问道。

“哦,他去吉隆坡了,今天就回来!”

“你说他去了哪里?”店员有些不确定。

“吉隆坡呀,怎么了?”

店员看了看手机,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坐的马航!”

2014一整年,枕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

她知道了什么是马达里海域在哪个地方,知道了什么是黑贾子,联合国出动了多少多少军舰寻找马航,国家花的钱折合成人民币是多少多少钱!

她请了一个没有期限的长假。

枕怡给范太太打去电话。生意沙哑

“妈妈,我觉得我从小就是任性了一点,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范太太也哭了,“小枕头,你别这样,我相信段至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枕怡已经的哭的泣不成声了,狠狠地咬了几下嘴唇才勉强说清话。“妈妈,我们一起去给段至扫墓吧!”

这个世界上好像永远都不缺凄美感人的爱情,只不过这次为什么要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对呀!就想你说的春天这真的是一个残忍的季节。

枕怡打开段至发的琴墓的视频,一排排的墓碑被染成钢琴的颜色,悲伤悠长的歌声“你怎么会抛下我一个人......”

对呀!你怎么会抛下我一个人!!!

枕怡想,如果不是自己说婚纱做好了让他赶紧回来,他是不是就不会提前离开吉隆坡而踏上那班飞机,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故。

枕怡将这样的结局全部归功于自己,她不知道段至在另一个世界会不会想念自己,但是自己剩下的时光,心里再也不会有人居住。

你为我的人生来场,我为你的人生压轴。可是开场的人却百分之一百捕获了压轴人的心,那么,开场人也是压轴人,压轴人即为余生思念人!

枕怡给段至扫完墓,来到他们一开始相遇的地方。

这里依旧是人头攒动,画沙,套圈,棉花糖,孩子玩的射击,还有哪一家美味的丸子店,唯独少了一个画素描的男生。

枕怡一抬头,乌云遍空的天空,太阳好刺眼,几滴眼泪落下!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

热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