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黑水龙脉
随着林奕的话音一落，人们纷纷一怔，有些难以理解的等待着林奕的下文。
拿蛮族皇骨换黑水民愿？这不是开玩笑么？黑水郡说是一郡之地，可在秦安百郡之中，黑水可谓是毫无争议的最贫之地。
那里是秦安府真正的穷山恶水，五谷不长，人畜皆贫，山是秃山，水为黑水。
黑水之民大多面黄肌瘦，他们食不饱、衣不暖，分毫必争，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
俗话说穷生恶胆、富长良心，在外人看来，黑水这等穷山恶水之中，生出的都是不折不扣的野外刁民，他们粗俗野蛮，妇人骂着最脏的话，汉子为一口吃食便能生死厮杀，他们贫贱丑陋，幼童衣不蔽体的在外乱窜，老人扶着拐杖也能摸鱼偷虾！
众人不明白，林奕竟愿以蛮族皇骨来换取这样一群刁民之愿？
他难道不明白，蛮族皇骨可是比魂器更为珍贵的珍宝？那是蛮族的最强之骨，是魄源境积蓄底蕴的最强手段之一。
在众人看来，即便黑水之民的所有家当加在一起，怕也抵不过这一副皇骨的珍贵，可林奕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它拿了出来。
老侯爷目光一闪，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奕，没有接过蛮族皇骨，出言问道：“你知不知道这蛮族皇骨对于魄源境的意义？”
“魄源境乃是以肉身为源，无论皮肉筋骨，又或脉络任督，皆是增大这具肉身的存储容器，为后来的引气入体，炼魂入海打下基础！”老侯爷看着在场众人，解释着修炼的意义。
“我人族血脉孱弱，远不及其他种族，即便再如何努力，受血脉限制，魄源巅峰力盖十象者也不过凤毛麟角，若想增强血脉，非夺天地之造化不可，其中以神兽精血，蛮族皇骨为最，能增十象之力便能聚百象之气，能聚百象之气便能增千象之魂力，千象魂力可搭入道之桥，你可知其中之意义？”
老侯爷目光炯炯的直视林奕问道：“这一副蛮族皇骨便是道源之契机，你真愿放弃？”
“哗”
随着北阳侯的话音一落，人群内顿时哗然一片，即便之前众人已经将这具蛮族皇骨看的很珍贵了，可直到此刻，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副皇骨所带来的意义。
力盖十象是天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以夏芒身份也对蛮族皇骨如此重视，原来力盖十象是天骄这句话是这么来的！
以北阳侯所说，只有在魄源境力过十象，如此才有可能在魂源境聚起千象魂力搭起入道之桥！
魄源境的十象之力，这才是道源境的门槛啊！
众人这一刻耸然动容，老天，怪不得秦安府数千万人口，如今的道源境不过北阳侯与洛无边这区区两人，那是要在魄源境就得凝聚十象之力啊！
在场之人，除了夏芒与陈雄，怕是连那混元门的简婷婷如今也不过八九象之力吧！
无形的打击令在场所有人都沉默着，纷纷露出惋惜与期待的望向林奕。
林奕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恍然中理解了他那一桌的数人为何明明能破入气源境却非要积蓄力量，他的心中有些遗憾，可这却无法改变林奕到来的初衷。
那年的寒冬，八岁的幼童拖着重伤垂死的父亲来到黑水郡一路乞讨，他忘不了那些妇人看见他敲门乞讨时破口大骂的模样，忘不了破口大骂后一脸嫌弃的将家里所剩不多的饭菜扔到了他的碗里，然后回去和自己的汉子吵架！
忘不了村里幼童从起初排斥，然后看他可怜带着他摸鱼抓虾，上山采野果子的童稚！
那面黄肌瘦的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的从破布里给过他馒头，那抽着烟袋的老汉气呼呼的摘下家里柿子树上的柿子砸向了幼童。
那是黑水刁民不屑善良却又难以放下的良知，那是饥饿民众恼火自己都吃不饱却担心别人的不被人外人所理解的举动。
林奕双手很稳，拿着的蛮族皇骨没有丝毫的动摇：“侯爷，小子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父母既然生我，我这身子便是有用的身子，自己的骨头哪怕再贱，那也是自己的骨头。”
抬着头，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辉，林奕轻声道：“小子没什么能耐，就是倔，我就不信自己这身贱骨头不如那什么蛮族皇骨，妖兽再强也只守着妖域，出来一个我人族便杀一个，蛮族再厉害，北漠的风寒也冻得他们苦不堪言，我人族守着最好的沃土，拿着世间最好的资源，这些可不是靠什么神兽精血、蛮族皇骨换来的，万里山河便是贱骨头打起来的脊梁，寸寸河山便是无数先贤用血肉浇灌来的最强沃土，他们都可以，小子怕什么？”
少年青稚的嗓音带着真诚的响彻，庭院内的众人不知何时，已有些热血沸腾，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之言，却是震撼人心，振聋发聩！
“好”
“说得好！”
……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老侯爷目中露出赞赏之色，挥了挥袖袍道：“那你且说说，黑水民愿为何愿？”
深吸口气，林奕的目光如炬直视北阳侯，一字一顿的道：“斩……黑水……龙脉！”
斩黑水龙脉
“什么？”
人群中传来惊呼，北阳侯双目发出强烈之芒，直直的盯着林奕道：“你再说一遍！”
漆黑的眸子透着坚定，林奕分毫不让的看着北阳侯道：“黑水龙脉——该斩！”
蟒袍一震，滔天的怒意降临，北阳侯瞬间便化身成了战场上的铁血将军：“龙脉乃秦安气运所聚，关乎整个大秦域之气运，黄口小儿，这龙脉岂是你说斩就能斩的？”
如山的威压刹那降下，林奕后脚一跺地面，狠狠的站直了身体，宏声道：“气运？笑话，我黑水之民因这条龙脉受了多少苦难？何来的气运可言？龙脉也分好坏，好的龙脉保一地风调雨顺，降祥瑞而生紫气，我黑水郡山穷水恶，民怨载道，便是龙脉，也不过是条毒龙之脉，怎不能斩？”
“毒龙之脉？”老侯爷气急而笑道：“大秦域以九十九条龙脉为架，设升仙大阵，纵横八方，威震九海，区区一郡便想毁了这升仙大阵？”
“大秦域乃大秦民众之大秦域，威震八方九海的是我大秦域之民，与龙脉何干？”林奕据理力争，哪里有退缩：“老侯爷身为一府之主，享此荣誉，便该受此因果，以黑水之民为重，斩龙脉，还我黑水之民一个太平盛世！”
林奕声音洪亮，喝声如雷，庭院内响彻了少年的话语。
“胆大包天，竟想斩了龙脉？”
“对，区区黑水郡，不足三十万人，也想左右我大秦域的大事？”
“一群穷山恶水里的刁民罢了！”
……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林奕猛地回过头看去：“刁民？”
“我黑水之民为何是刁民？黑水虽是穷山恶水，但……””林奕看着在场的众人，一股怒意从少年的身上散出：“我们守着最贫瘠的土地，辛勤的耕种着每一寸土壤，那里水源不利，黑水之民挖渠改水，那里土壤不丰，民众便挑粪施肥，他们干着最重的农活，他们吃着最少的粮食，他们不偷不抢，他们为什么是刁民？”
林奕环顾众人，想着黑水里勤劳的身影，一股无边的怒意袭上心头。
“黑水之民，分善恶，明事理，遇见不公之事，村妇骂出最脏的话语，农汉拿起锄头拼了命的杀人，他们以直报怨，敢于用最弱的身体去杀去骂最强的敌人，他们错了么？”
“黑水之民，知美丑，懂感恩，遇见点滴之恩，他们会杀了家里最肥的鸡，拿出最好的酒去感激恩人，他们以德报德，敢于货出性命为一丝善意感恩戴德，他们是坏人么？”
“那年我与我爹被赶出道子府，偌大的秦安城讨不来一粒米羹，满街的行人没人与我说过一句话，人们怕林氏报复，即便家里存粮发霉也没人施舍一丝一毫，这其中有多少人曾受过我爹的恩惠，这便是所谓的好人么？”
“直到我进了黑水，他们用最恶毒的语言骂我，却把最珍贵的食物给我，他们怎么就成了刁民了？”
林奕的话回荡着，没有人回答，于是他转过头看向了北阳侯道：“侯爷，我黑水之民，勤劳朴实，明事理，分善恶，万妖谷闯出来的妖兽他们合力灭杀，穷山恶水他们平山挖渠耕种庄家，他们热爱着那里的每一寸土地，他们是我秦安府最好的生民！”
“龙脉固然珍贵，但我中唐万里山河从来都不是靠什么龙脉换来的，而是靠着亿万唐民辛苦劳作，靠万千战士固守山河，靠先贤授骨自强不息，靠人族英豪斩妖屠龙！”
“我黑水郡三十万民众人人如龙，哪里比不上一条恶龙之脉来的珍贵啊！”林奕言辞恳切，声音里透着真诚的看向北阳侯。
“诶……”老侯爷动了动嘴，却有些无言以对，他贵为一府之主，当然知道黑水的现状，可那条龙脉牵扯甚大，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侯爷请看”林奕伸手，那枚用来拜寿的青紫色蛇鳞被他拿出。
“这是……”老侯爷目光一定，仔细的审视着这枚鳞片。
“侯爷，并非小子非要为难你！”林奕抱了抱拳，朝着北阳侯深深一拜道：“这是在妖谷入口捡来的一片蛇鳞，青鳞生紫，怕是将有蛟龙现世了，请侯爷以黑水三十万苍生为念，莫要让万年前的烛龙之事再现啊！”
“蛟龙？老天，黑水郡要出现道源境蛟龙了？”
“怎么可能？万年前烛龙被诛，道源境之上的妖兽便再也不曾出现了！”
“事情大条了啊！”
……
人群中传来惊呼，黑水之龙脉，便是万年前被斩的那条烛龙所化。
北阳侯面色阴晴不定，眼中现出挣扎之色。
林奕看着北阳侯的面色，心中一喜，出声道：“启禀侯爷，来时我爹让我给侯爷带句话！”
“哦”北阳侯面色一变，道子虽废，但整座秦安府，没人能比他更了解那位道子的不凡之处，当下连忙道：“说”
林奕面色一肃，学着他爹的语气道：“骊山皇陵已逾万年，九十九条龙脉所成的，究竟是升仙……还是……封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