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虽然说这种事是巧合有悖良心，但让我亲口承认这种事，我做不到。”

“想要知道真相其实很简单，王强先生就在机舱内休息，当面询问一番便可。”

“我们觉得，王强先生不会在这些事上对我们有所隐瞒。”

王强正在做一场梦，梦境并不算美，因为机舱你只有简易的硬质木板床铺，一米二宽，两米长，一张四斤重的棉被等同于战士们身上的衣服。

王强窝在被窝里，算是补偿自己没有这一晚的睡眠。

忽然，耳边传来的敲门声，虚幻的梦境尽数破碎，王强被拉了回来，回到这个逼仄而狭窄的运输机空间，头顶是微弱的机械灯，身旁是密密麻麻的仪表盘，散布着各种各样微弱的淡蓝色光芒。

有人在叫自己。

“睡眠质量越来越不行了。”王强不由得感叹。

要是在前世，休要说这种规模的声响，哪怕是天雷滚滚，他都不会有丝毫反应。

睡着了，便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除非在打呼噜。

他这个年纪，正是吃得多睡得香的年纪，有这样的睡眠质量倒也正常。

王强曾经历过两个事件，都能明确表达他睡眠质量之优秀。

有一次，王强曾经在寒冷的冬夜依偎着一只火炉子睡觉，他还记得那一次的起因经过，因为犯了错不敢回家，所以只能躲在街角早餐铺子的裤子旁睡觉。

他还记得，自己那一次穿着蓝色带帽子牛仔加绒外套，内部是白色的容貌，外面是牛仔材质，既能保温，又兼具帅气。

他就这样依靠着四只煤球的裤子睡了去，寒冷的冬夜夜晚里，他想象着早餐铺子的生煎包，无比满足。

尽管一半身子热乎，一半冰凉，但这并不是他睡觉的阻碍。

醒来之后，王强发觉自己的右手烧着明晃晃的火苗，小臂处的布料已经被烧了个精光。

还有一次，是和大学室友落脚一家十元店宾馆时，当晚，几人共同遗失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查监控才发现，遭贼了。

窃贼拿着砖头一样大的探照灯，不知怎么的硬是打开那扇门，进入内部，翻开几个大男人的被子，在脑袋左右顺走了手机，除此之外，还四处寻找值钱之物，最终无所获，这才不甘离去。

这个过程中，王强甚至心大得翻了个身，是在窃贼的帮助下翻身的。

事后看监控时，王强自己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

王强起身，船裹上厚重的外衣，在这架运输机内部，他不能直接站直，还是得佝偻着腰肢。

并没有让他开门，本就未曾锁紧的舱门，被人从外部拉开。

王强看到了两张脸：一张脸尖瘦，碧眼，黄头发，正是杰德，另一张脸很陌生，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娇小而狭长，像是女性的脸庞，皮肤很白，双眸近乎呈现出银色。

外面的风呼啸涌入，好在王强早已经做好了保暖措施，除了脸部感受到刺痛外，其它部分倒还好。

伴随着夜风涌入的，还有两个人身上的气味，尤其是右边那张陌生脸庞所拥有的气味，几乎和乡下马厩里多年未曾修剪蹄子的骡子一样，带着陈年迂腐的怪味。

那是一种很明显的体味。

看了看夜色，王强猜测，自己这一觉睡得并不算久。

这些人不可能在外面站的太久。

“王强先生，很抱歉打扰您。”

“我们打算，去寻找你所给药方当中的“药材”，这个行动，将由临时政府和克格勃情报机构共同组织。”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强这才注意到，在隔着窗户的二人后方，还有众多人在旁观。王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对方想问什么：“你们想问药方的可信度？”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们任何指导意见。”

“人类目前对II型病毒的掌握很不够，还需要更加细致的研究。”

“杰德先生，你们能为我抓一只感染了II型僵尸病毒的小动物来吗，这对我的后续涩研究或许有所帮助。”王强罕见的提出这种要求。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搞研究。

但他真实的目的，是想感染II型病毒。

这个副本就是个无底洞，没有到头的一天，只有主动求感染，破而后立，才能够逃出。

王强庆幸在诱惑面前保持了理智。

听见王强有这种要求，杰德当然第一时间应允下来，抓一只被感染的小动物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陌生的环境，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保证何时交到王强手上。

“王强先生，我们会尽快为您抓一只雪松鼠。”

“还有，您一开始误会了我们的心思，我们并不是询问药方的可靠性，对于您所提供的东西，我们选择无条件相信。”

杰德和那个体味尤其重的男人相互对望一眼，二人的距离近的就像是要擦出某种怪异的火花：“我们想问，月盘山的事，是你所为吗？”

他指着身边的男人：“据基米尔所说，那座山被掏空，开辟出庇护所。”

当问出这个问题时，两个男人的脸上都不由自主浮现一种肃穆之感，那种神色很少见，像是考试的学生即将知道自己成绩前的片刻宁静，又像是大洋中心的船员得知涡轮破损而进水时的感受。

那种表情中蕴含了很多语言，有宁静，有激动，有绝望，有希冀。

王强回答道：“什么月盘山，我怎么听不懂？”

杰德的双眸在不经意间转动，扫了王强的眸子一眼，但在黑夜中这种本就细微的动作并未引起双方重视。

“王强先生，我记得你曾经离开甲板，登上瞭望台……”

王强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撒尿去了。”

关上舱门后，基米尔陷入沉思，他打算前往月盘山看一看真实的状况，毕井有关月盘山山体内部的变化情报，都来自于自己的属下，而他没有亲眼见证过里面的场景。

他绝对相信克格勃调查员所给的情报，但作为领导人，他更相信眼见为实。

王强的否定，令基米尔疑惑了。

除了王强，他想不到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件，会导致这场变故。

那种产自上世纪的声波武器，拥有超大规模集中波段制造能力，能够影响物理机械的运动轨迹，最初研制出来，是用来躯赶来自南方内陆的植食性害虫，后来发现其对金属，尤其是铁镍的共振作用，才逐渐演变成为武器。

关于寻找药材的计划，他和杰德达成一致，派出两架直升机，满载弹药，其一主要负责空中联络，其二只要负责降落执行。

克格勃派出三个人，临时政府同样派出三个人。

飞机已经在数分钟前起飞，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就只有静候佳音。

“他有没有理由欺骗我们？”基米尔询问杰德。

杰德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多么希望那个人承认，月盘山里发生的事就是他一手铸就，这样一来，他就能证实自己的判断，证实年轻人就是西方神?王。

基米尔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作为克格勃的领导人，他有无比鉴定的政治信仰和人生哲学，宗教那一套，在他身上是行不通的。

但关于王强身上所发生的事，却使他违背了这种信仰。

实际上，不只是基米尔，包括杰德在内，以及现场的所有人员，都有同一种心理倾向：希望王强承认，那种行为是他一人导演。

这种心理现象，可以称之为寄托。

人类末日之际，纵使他们作为总统，同样需要有一个精神寄托。

他们毕竟也是人。

而单纯的宗教以及虚幻的神，往往并不具备让他们诞生和灾难抗衡的动力，第一次，他们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碰的到的信仰。

王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当王强否认时，所有人的内心都是失望的，尽管这样的理论才更加符合现实。

……

三十分钟后。

临时政府和克格勃一起，穿过黑夜，沿着数不清的脚印，来到月盘山。

两边的林子并不算茂密，但那些看起来不过手臂粗细的树木，极有可能生长了数十年。

在这个荒原上，一切都变得很慢，树木的生长，星星的起落……就连时间都减缓下来，这一夜对于众人来说，尤其漫长。

杰德很珍惜这种时机，因为他明白，像这般自由大胆漫步在开阔的土地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会成为奢望。

直到II型病毒疫苗研制出来。

现在他之所以能那么做，是因为这里是摩尔曼斯克，有零下三十度的气温，这是他最大的安全气囊。

队伍来到一处低矮的小山包前，果然见到了一处两米高，一米五宽的门户。

通过强光手电的照耀，可以看出这门户在山体中凿出，内部是深深地黑色，没有人知道蔓延到哪种深度。

站在这道山门前，大家有种如临伊索寓言格林童话的现实感，仿佛山门中埋藏着宝藏，还需要一道咒语开门，以及守护财宝的四十个强盗。

他们通过门户进入山体。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走进门中，整个美利坚号，就只剩一小撮人还在舰船中，其余大部分人都进入这个避难所中。

走进这扇门，杰德才意识到，什么叫做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稍微向下倾斜的通道，把众人不断向下带，观察整个通道，大概能容纳四个成年男人并排通过。

再观看通道壁，光滑而规整，用手触摸，甚至还带着异常的温热。

四面墙体都带着这种经久不衰的温热，似乎通了暖气。

“这种异常的温度，确实是刚刚开凿所留下的余温。”

“这种材质的岩石，硬度惊人，我只能说，这是一项耗时耗力的工程。”

基米尔还好，继续向内走，大概下降了二十米左右，他停下脚步。

通道已经抵达尽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估计有美利坚号的半个甲板大，借着头顶某种透明矿物散发的天然荧光，可以看见这个广场中挤着密密麻麻的人。

对于后脚抵达的临时政府，他们并未给予太大的关注，这个时间段，大家都睡了。

在他们的眼里，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温暖的良夜，这里的封闭给了他们一种安全感，庇护所墙壁留下来的余温异常持久，使他们明白这是睡觉的时间。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临时政府明天再骂，即便要赶往大熊山，也得明天白天再出发。

不过，很多人已经讲这里当成了家园，觉得所为的大熊山防空基地，其条件不会比这里好到哪里去。

这里至少解决了住的地方，至于吃的，完全能前往摩尔曼斯克港口碰碰运气，捕捞一些生鱼回来。

只要那些鱼还能吃。

这里，是上苍的恩赐。

看着上万人的沉睡景象，杰德不由得鼻子发酸。

他本想以新总统的身份宣告，要重新对大家负责，希望每个人重拾对临时政府的信心。

但他没有这么做。

“让他们睡个好觉吧。”

看着这一处像是防空洞的君俊伟工事，杰德赞叹：“基米尔，我代表我的国家，感谢你，以及你的土地的馈赠。”

“你所提供的庇护所，拯救了这些无辜生命。”

基米尔懊恼道：“我再重申一遍，这庇护所并不是俄西亚修建。”

“我们损失了三名操作员，一个操作平台……我曾到此地视察过，这里是一台升降机，水井般的通道贯穿到地下五十米。”

“克格勃探明了月盘山数千万立方米的区域，确保地质安全后，才修建了那样的地底操作平台……”

“换句话说，在今晚之前，这里本不应该有这么一个巨大的空间。”

杰德点头：“那就让我们一起感谢主吧，感谢祂的降临。”

杰德心中已经肯定，王强先生就是那个“祂”。

因为唯一可能修建这处工事的俄西亚已经单方面否认。

“我太笨了，怎么会相信在零下三十度环境中撒尿这种谎言呢……只不过，王强先生想要保密，我们自然要配合他。”

这一刻，他对人类的胜利突然诞生了无穷信心，这种信心使他反过来激励基米尔：“先生，人类一定会胜利的，相信我。”

“因为我们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恐惧。”

“现在，我要去做王强先生交代的事，为他找一只受感染的小动物。”杰德把声音放得很低，没有打扰身旁那些人的休息。

基米尔点头：“好。”

“希望今晚有好消息。”

……

凌晨2：47，前方传来消息。

寻找药材的两架直升飞机，半途坠毁一架，据称是遭到自杀式袭击。

三个克格勃调查员当场失去联系。

另外一架飞机稍微好点，顺利飞到切尔诺贝利外围，遭遇未知生物袭击，三名机组人员成功跳伞，迫降至普里皮亚季。

三位行动队员，正在待命。

是继续深入，还是折返。

他们在等待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