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约翰最近的心情很糟糕。

之前他和麦席森在“迷失之日”的当天会见了管家稻草人，目的就是为了讨论A级禁忌物：《资本论》和B级禁忌物：圣子之面的后续发展，老约翰、麦席森这种小卒在教会里，说话是不会被高层所采纳的。

不过稻草人不同。

管家稻草人目前管理了整个低语疯人院，生前是A级的超凡者，现在的地位与五个部门的主教平级，所以它的发言有一定的影响力。

老约翰的目的很简单，叫停教会对于A级禁忌物：《资本论》的研究，更不可发展于民用。目前，他作为这件禁忌物的收容者，非常清楚，他们还没有找到《资本论》相关事件的幕后推手，圣权学派顶多算是个吃瓜的……

找不到始作俑者，再多的论文和研究，都无法保证使用的安全性；

可他低估了麦席森·道尔。

麦席森极为坚定，而且他的理念是侍者部门的主流，也是迷失教会的主流，关于A级禁忌物：《资本论》的研究不可能停止。

老约翰想用管家稻草人撬动教会的意图，这早就被麦席森猜到了，所以在整个“迷失之日”，麦席森全程都跟随着老约翰。

到了管家稻草人的面前，两人各执一词，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稻草人看向这两个曾经的队友，也不拉偏架，保持了中立。

老约翰至少以为这次面谈之后，对方会保持一定时间的中立，然而几天过后。

药物“抑羊”诞生了，老约翰也是从报纸上才得到这一消息的，侍者部门对于《资本论》的研究，就像坐上了窜天猴，整个过程快的可怕。就连人体安全性实验，这种需要审批的步骤，也在一天之内搞完了。

麦席森颇有点报复的意思。

对此，老约翰自然是对其还以颜色，在看到《雾都早报》上面的论文的第一时间，这家伙冲进了总部，直接就像雾都大主教提起了申请，仲裁A级禁忌物：《资本论》的安全性研究，并且以未知来源为接口，要求暂停所有实验，封锁相关影响。

消息闹地满天飞，大主教的公开仲裁，相当于是明面上撕破脸了。

麦席森和老约翰的关系，教会不少人都是知道的，闹成这样的下场，简直就是惊天大瓜。

老约翰是谁？医者部门的长明灯、一线的老古董，如果不是年纪太大，自身又无心于权力，凭借这么多年攒的功绩，完全可以成为雾都医者部门的二把手；

至于麦席森？这人可了不得，年纪轻轻、学术成就已经很高了，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不愿意离开雾都，前往北边的大城市邙城——迷失教会真正的权利中心，或许现在已经开始自己的晋升之路了。

整个事情被吵得轰轰烈烈，如同个水中漩涡，将两人背后的部门也给卷了进来。

医者部门长期从事于一线工作，伤亡比最大，安全性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一个因素，任何的瑕疵都会存在危险；侍者部分目前的主攻业务是研究层面，对于未知的探索，他们高举的是迷失教会教义的大旗。

整个案子迅速炸开了。

……

雾都的迷失教会总部，将低矮的地下走廊走到尽头，这里有间大铁门。推开门扉，视野中充满了迷雾，若是看得仔细些，可以看见这迷雾之中，地上盘坐了个中年人。

这人长须，长发，而且都不算太干净，纯黑色头发里夹杂了些灰白色。一身灰色的袍子，有些老旧泛黄。腰间别了个铁质的酒壶，这酒壶倒是洗得亮堂，葫芦口还溢出了些许酒香。

这酒香是这雾气之中，唯一的味道……

他是雾都迷失教会的大主教。

“别吵了！安静点。”

他对向虚空中的迷雾吩咐着，在这些迷雾之中，分别有四位部门主教的精神投影。

这间屋子，存在于不可存在之地，一般教会仲裁的会议，大主教和部门主教会在这里先碰头，初步了解情况，并定下整个事情的口径。

迷失教会目前的结构非常清晰，除了总部之外，象是雾都这种工业大城市，又与南面的圣权学派接壤，一般都会派遣一位大主教坐镇。

大主教下面是五个部门的主教——察者、训者、医者、哭者、侍者。一共六人，他们是雾都迷失教会的权利最高层。

大主教完全没有想到，一场仲裁争端，居然上升到了教会内部的派系斗争层面。

训者和医者部门面临的危险最为严重，他们支持老约翰，任何瑕疵都是不稳定因素；哭者和侍者对于教会的教义最为虔诚，他们支持麦迪森，积极地拥抱变化。

在票选中，最关键的是察者部长的一票。

可这家伙居然开溜了，直接不来开会了。

他也是机灵，估计事前就想到了这个局面，他可不想做这个坏人，注定得罪两个部门，所以这家伙直接消失不见了。手下人说他是接到了外派的任务，可现实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

但可惜的是，由于部门职能的分工，察者本身就善于隐蔽、反侦察，如果这察者主教铁定心思要藏起来，就算是大主教将全雾都翻个底朝天，都不一定能找到半点踪迹。

剩下的四位部门主教吵翻了天，积极维护自己的观点，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大主教下了定论：“这件事情会在三天之后进行公审，到时候由公审的投票决定。”

目前的票比是2:2平，没有一方有绝对优势。

大主教继续复述：“届时，在雾都公立大学，吾会邀请各个党派的领袖、大法官，由他们裁定这件事情的结果。”

交给凡人来裁定超凡之事，这事怎么想怎么离谱？

医者主教很快在迷雾中发声：“为什么交给他们？”言语中充满了质疑、困惑与不屑。

大主教撇向这声音来源的方向：“医者，你傲慢了！”

“对于A级禁忌物：《资本论》的研究，侍者部门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是否投入民用这一个问题。”大主教压低了声音，他是在训斥对方：“在这里讨论安全性与进步毫无意义，是否投入民用，是否给他们用。在这里面，使用者就是他们，无论出现什么结果，承受者也是他们，雾都的居民不应该是这场辩驳的局外人，所以他们的意见也将是主流。”

尊重普通人自我的选择，是迷失教会内部一直所倡导的。

不远处雾气翻涌，医者主教的声音如同忏悔：“感谢您的教诲！”

“就这样，会议结束，灰雾在上。”大主教虔诚地祷告。

“灰雾在上。”

其他人纷纷附和，消失在了迷雾之上。

等到四位主教的精神投影离开，大主教才将视线投向屋子尽头的迷雾，笑了笑：“听够了吧？会议我没让你参加，就是为了避免你难做！现在说说你的看法……”

察者其实一直在这场会议之中。

察者声音模糊、遥远，可言辞中的玩味，根本无法隐藏：“根据可靠消息，圣权学派对A级禁忌物：《资本论》很感兴趣，他们没有所谓的安全性考虑，因为在得到禁忌物时，他们可以直接从命运之中窥见模糊的未来。根据这点进行推测，这东西多半是安全的？至于禁忌物的主人，对方应该没有恶意。”

大主教象是听不懂这番话，重复道：“我在问你看法？”

这话落下，察者主教立刻改变了态度，口中的言词与刚才的说法完全不同：“我支持医者、训者。”

大主教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对嘛！现在才是真正的平票。”

……

与此同时，静街的尽头。

一辆马车停在了正在装修的“地球书店”面前，里面的装修工人搞的乒乒砰砰的，如果不是在工作日，街坊四邻肯定要告他们扰民。

马车停稳后，车夫打开了车门。

一个老管家从车里面走了下来，这管家头发花白，戴了顶针织的帽子，身上的服饰笔挺，即便在这个满是烟尘的环境，也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礼貌地向忙碌的工人们问了个好。

老管家从这些工人口中确认了此地的地址，核对之后，与目标没有任何出入，在旁人的指引下走上了屋子旁边的铁质楼梯。

他是来拜访老陈的。

这脚下的皮鞋踏在铁质的楼梯上，皮革与金属的声响很有节奏。

老管家年纪大了，不过体力还是跟得上的，一口气不歇地上到了三楼，并且礼貌地敲响了房门。

“请进！”

其实对方刚停下马车，老陈就知道了，眼睛洞察了附近的视野。只不过，老陈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人的目的。

得到了主人的允许，管家推开了房门，视线瞬间扫遍了整个屋子。

在靠近窗台处，老陈正慵懒地躺在长椅上看报，长袖长裤凉拖鞋，典型的秋季打扮，这些都是路边的便宜货。

当然，老管家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只是暗自庆幸这一趟来对了，

“请问你是陈先生嘛？”

“是的！”老陈手上的报纸甚至都没放下。

老管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是来预约一场低语乐队的演出的。

老陈没想到这是自己新店接手之后的第一个工作：“预约演出？为什么？”

随后，老管家拿出了邀请函，复述了上面的内容，并将其递了过去：“我家老爷是克顿家族的家主，现在年纪大了，疾病缠身，呆在雾都医院的特定包间。不过作为迷失教会虔诚的信徒，老爷依然渴望拥抱迷雾，所以他想聆听您在迷失之日上编排的曲目。”

得，好事送上门了。

这就是影响力，在迷失之日上，那些执政官、大法官们听了这乐曲，自己也会告诉身边的圈子。

可克顿家作为老贵族，他为什么不找戴琳，而是找到了自己……

不过这问题还没有出口，老陈便反应过来了其中的缘由。

戴琳的姓氏是蔷薇，她隶属于金蔷薇家族，邀请对方参加演出，等于直面了这个政权势力，不仅条件很难开，还会差上对方人情。毕竟，你如果直接上门说给钱预约的话，金蔷薇家族还以为你在羞辱他们。

同理，其他的参演人员也一样，由于本身隶属于迷失教会，不仅不好请，这些人在低语疯人院也出不来。

与其如此，还是自己这里最好打发。

克顿家族估计之前调查了原主人的资料，老陈就是个穷鬼，书店都只能开在便宜的工业区，所以只要给钱预约就行了，钱对于克顿家族这种老贵族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你们是怎么打听到我的？”老陈可没直接参加迷失之人的演出。

老管家很老实，不撒谎是尊重的前提：“之前，达内尔大法官听了您的报幕。”

管家的想法很简单。根据线报，面前这个叫做陈的年轻人虽然没什么势力，可是他在低语疯人院那鬼地方，走了一圈还安然无恙，听说和迷失教会的关系还不错，不是不容得罪，对于他们来说目前只是没有开罪的必要。

老陈继续追问：“参与音乐会的还有什么人？”

管家回答：“基本都是一些大人物，因为过上两日，就是老爷的生日了。”

老陈收起了请帖：“行，这事儿我答应下来了。”

他还念念不忘上次的收获，一场演出，可是赚影响点很好的途径。

而且，由于昨日《雾都早报》上面论文的发表，编号A-013：《资本论》被大多数人所熟知，影响点的上涨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基本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见收获，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兑换编号B开头的物品了。

“真是感谢您，可真是帮了大忙了。”管家摘下帽子，恭敬地鞠了一躬。

老陈摆了摆手，贵族，只为了听一首歌？

谁信啊……不过算了，管对方是什么算计，反正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亏，又不用他亲力亲为，还能白嫖影响点。

“小事、小事。”他说。

最后，时间、演出方式、报酬都被谈妥了，管家和老陈告别，皮靴子踏在铁楼梯上，声音悠扬的就像是《欢乐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