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宿醉的人来说，醒酒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韩非的脑袋就疼得像裂开似的。

他挣坐起来，揉着脑门，在院中走了好几圈，才算是好上一点。

对着镜子，胡子拉碴的显着沧桑了很多，头发也油了，乱糟糟地像鸡爪子挠过似的。

一番拾掇之后，又恢复到了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美男子的形象。

他将不多的行礼打包背上，来到荀子处辞行。

荀子看着这个风华正茂的徒弟，回想起当年带他回小圣贤庄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子，感叹道：“逝者如斯，徒儿终于要离开了。”

韩非颔首：“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荀子沉默了一会道：“以后少喝点酒。”

韩非道：“知道了。”

荀子道：“凡事要让人三分，匹夫尚不可欺，不要因此引来不必要的嫉妒和麻烦。”

韩非道：“知道了。”

荀子又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要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韩非道：“知道了。”

荀子又叮嘱了很多，韩非很耐心的全部答应下来。

“老师，要按时吃饭，天冷了要加衣服，无聊的时候就出去走走，或者骂一骂伏念师兄，或者颜路师弟，反正他们俩都不是你徒弟，你也不用心疼。”

韩非也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荀子也一个个全答应。

韩非终于红了眼睛，抹了一把泪和老师郑重道别。

荀子往前走了几步，右手向韩非头顶抚去。

韩非要比荀子高出一个头还要多，配合着老师将腿弯曲。

荀子抚摸着韩非柔顺的头发道：“而今大争之世，你回归宫廷之后，做事千万不要一根筋，如果身处险境，也可放弃一些底线，保命要紧。”

韩非笑道：“孟子有云：虽千万人吾往矣，弟子如果遇到困难，万万没有有退却的道理。”

荀子怒喝道：“痴儿！这些道理都是说给别人听的！真要以此为准则，受罪的就是自己！脑袋要放机灵点。”

荀子说这些话，已经不是老师该说的，而是父亲，没有一位父亲会期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圣人。

韩非笑道：“我知道了，只要遇到危险我就脚底抹油，当宿头乌龟。”

“这才像个样子！”荀子笑道：“到了那边要常来书信。”

韩非哽咽道：“徒儿知道了。”

荀子看着爱徒离去的背影，叹道：“又有几个小孩子能听进去大人的话？”

韩非拜别师父，找到了伏念、和颜路。

伏念和颜路那晚喝得并不比韩非少，起得却比韩非早上很多。

他们的内功都已登堂入室，肚子里的酒水不消一刻钟就顶了出去。

“两位同门，今天我就要离去了。”韩非道。

伏念微笑道：“就不虚情留你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书籍道：“这是为兄对内圣外王的理解，或许对师弟以后有帮助。”

韩非看到这卷书，喜不自胜，这是伏念将庄子的学术吸纳以后再结合儒家经典做出的融合，他曾经多次讨要，伏念都没有答应，没想到此时却当做临别礼物送给了自己。

韩非接过书籍，拜谢道：“谢大师兄。”

颜路则将自己腰带上挂着的羊脂美玉解下来放在韩非手心道：“君子佩玉，祝师兄在韩国一展所学。”

韩非将美玉挂在自己腰上，道：“谢师弟吉言。”

他看了一圈没找到李斯，颜路笑道：“他比你起得早，早就下山去了。”

韩非打叫道：“好啊！这厮喝酒留着量，真不够意思！”

颜路略一思索道：“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非道：“但说无妨！”

颜路道：“秦庭欲要东出，则韩国首当其冲，现在李斯师兄去了秦国，他这个人……极其清醒！”

韩非无所谓道：“都是同门，他若能做大秦国，咱们也要为他高兴。”

颜路有提醒韩非要小心李斯的意思。

伏念笑道：“以后的事情就留给以后，咱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闲话总有说完的时候。

两个人依依不舍得将韩非送出十里才回。

韩非在走之前去看了张凌，让他在小圣贤庄安心养伤，还说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回，可以跟随伏念还有颜路读书识字。

儒家讲究有教无类，为人师表，伏念和颜路当然也愿意教授张凌读书。

张凌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生居然还有机会读书识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又过了一月有余，张凌已经可以拄着拐棍下床走路了。

这一月间，伏念不怎么来了，他是儒家的掌门大弟子，平时比较忙，不能把时间都耗在张凌这里。

治疗、教导张凌的工作全交给了颜路。

颜路早晚给张凌传功疗伤，其余时间则教他读书。

颜路性格随和、诲人不倦，是个很适合当老师的人，张凌对这种求学的的机会也倍加珍惜，一个愿意教一个拼命学。

颜路对张凌这个学生十分满意，他几乎没有见过比张凌还要刻苦的人。

又过了两月，张凌已经可以摆脱拐棍了，只是走路还有点跛。

他已经可以读懂整本《大学》了。

这一天，天空中下起了大雪，荀子找到了张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