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不让位

《正宫不让位》

第1章 天下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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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礼宗主昏过去时,他徒弟正好在场。

长生剑宗防天防地防宗主徒弟,就是想瞒住这小叛徒背后的另一位巨擘——人称邪君的旷世大魔头,野心勃勃又贪恋权势的牧远歌。

他们万分坚信,只要胥礼宗主不在了,承天府君牧远歌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对长生剑宗下手。

邪道碾压正道,并取而代之。

“你会给他报信么?”

“不会。”姜袅挨了巴掌和拳脚,语气依旧不咸不淡,“我不是什么眼线,更不是诱饵,他只是喜欢我……”

“你懂个屁!妄自尊大!”“既然你不相信是被他蛊惑,那你让他上山来接你吧。”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突然被牧远歌看上的正道小青年,不过是牧远歌光明正大的将手伸进长生剑宗的微妙试探,只是邪君的眼线,是他放长线钓大鱼的那个诱饵。

胥礼宗主咬了钩,把这个眼线收入门下,养在眼皮底下,病了都不忘悉心教导。

旁边啃骨头的野狗都快学会御剑飞行了,就他徒弟还一窍不通。

就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邪君会真心喜欢他,会为他破例亲上誓死不愿踏足的长生剑宗自投罗网?除非是疯了。

牧远歌真疯了。

他就想谈个恋爱啊。

但好像全天下都跟他作对,就是不让他谈个简单点的。

生拉硬套、编词造曲都要把他和胥礼配成对,好像只有这样天下才能太平,世人方可心安。

牧远歌走过了风风雨雨,熬过了大起大落,经历太过坎坷,不知道甜是什么滋味,好不容易肃清邪道过上几天安宁日子。

胥礼,那是他能肖想的人么!

奈何这位胥礼宗主大概是恰好又跟他撞了品味,莫名收了他看上的人为徒。他都还没吃醋呢,那小青年醋坛子一翻再翻。

从来只有他气别人的牧远歌被虐得不行,直截了当坦言:“我跟你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对胥礼毫无兴趣!我找谁都不找胥礼!”

说完那青年就消停了,消停以后就生闷气,问就说他不真诚。

牧远歌窒息:“……”酸,大概也是甜的一种吧。

世人清闲久了看谁都眉清目秀像两口子,但你长生剑宗的人不至于空口说白话吧。

长生剑宗,流言蜚语发源地。

他们不只编排自家宗主,还天天给宗主徒弟灌输消极思想,利用他的传言来离间师徒关系。

究竟置你家宗主脸面于何地!

可要命的是,位高权重的正道中人大概都有个毛病,这个通病让牧远歌发自内心特别佩服。

那就是脸皮,过厚啊。

前一刻他上山接人,长生剑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以拦门的名义下死手车轮战杀他,恨不得万剑齐发把他就地捅死。

后一刻听说只有他能救胥礼,又整顿衣冠和颜悦色地来到承天府外,摆起笑脸拱手抱拳请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务必出手相救。

中间间隔不超过三日。

又三日,牧远歌经历了从人间到地狱,直降地狱十八层的心理路程。

他,邪君,被甩了。幸好没人瞧见。

胥礼,死了,据说是他下的手。

在他带着人离开长生剑宗时,曾与胥礼巅峰一战,他施展绝招“一线生机”,在他走后,胥礼宗主当场断气身亡。无广告网am~w~w.

事后,声名狼藉却医术超绝的药王“千面”莅临长生剑宗,指点迷津:“……被灌入死气而死,死法玄乎,头七之前尚有一线生机,解铃还须系铃人。”

日落西沉,残阳似血。牧远歌登上降星台。

一旁三尺高的玄冰台上,静静地躺着个玉骨冰肌的男子,闭上眼没了气息也依旧无损他风华绝代的容貌,那身衣袍沾了点点血迹如冰雪中盛开的红梅,体面极了。

这里是长生剑宗,被死气肆掠过的地面还维持着他打出山门时的情景,倒塌的灯台并未收拾妥帖,地面遍布剑痕,大都是他的杰作。

降星台位于广场中好似一座孤塔,高五丈有余,四面八方驻扎着各路人马,均是正道势力,气氛剑拔弩张。

牧远歌都不用太认真摸胥礼的脉搏心跳,知道他是真的断了气,就确信自己被碰了半个瓷。

他那招虽然强悍,却要不了巅峰时期的胥礼性命。

而当时胥礼挡住了他的全部剑气,仅受了点皮外伤,连血都没怎么渗出衣衫。

若不是本就有内伤在身,不可能断气断得那么迅猛。

所以胥礼不管满天飞的谣言,大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而长生剑宗把胥礼的遗体安置在降星台,并请他也上降星台“施救”,也是很有讲究的。 m..coma

牧远歌剑道第三重的高手,单枪匹马上长生剑宗还能带着人出去,大半个长生剑宗高手齐出轮番上阵都没拦下他。

就结果而言,连胥礼宗主都是他手下败将,但这样的人却有个致命的弱点。

不会御剑术。

他不会长生剑宗有点天分的年轻弟子必备的御剑术,没办法御剑飞行。

上了这高台,除了往下跳没有更好的出路。

而不会飞行的人落在半空中,是活靶子;站在地面上,也是御空之人的活靶子。

“牧远歌!劝你赶紧救人,否则七日一过,你救不活宗主,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先前还彬彬有礼的人已经反客为主,锋芒毕露,居高临下的口气。

“斩杀正道首座罪无可赦,但只要你能救活胥礼宗主,我等也会给你一线生机。”

“这不还有一晚上吗,慌什么,”牧远歌转身下了一阶台阶,他面朝着的那波人吓得往后倾,就像风刮过麦田。

牧远歌往台阶上一坐,道:“我饿了,实在力不从心,给我上桌‘饕餮盛宴’,我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干活不是救宗主,而是干他们吧!

“你看着宗主的尸身,你居然还咽得下东西!!”大长老阮慕安面上伤痕未消,给那一贯温润的脸平添了几许戾气。

就算是死刑犯,上路之前也得吃顿好的不是。

牧远歌笑着道:“怎么?肯去请我,却连一顿饭都不愿招待?看来你们想救宗主的诚意还是不够啊。”

自古兵不厌诈,宗主已经无力回天,其实没人觉得他能救活。

就算“千面”药王不现身,没有那套说辞,长生剑宗的人也会不惜一切去请牧远歌前来拜祭宗主。

不为别的,只为送他上路。

没有宗主包庇牧远歌,那就不会是车轮战,而是天罗地网,可以穷尽一切手段只为彻底诛杀邪君,平衡正邪两道,是为大义。

“别紧张,给他上。”阮慕安脸色铁青,却端的是大气,“不用为这点小事给他捏住生事的由头。”

“可大长老,九十九道菜,他是在拖延时间……”

“给他上!”二长老步峣咬着银牙道,“一百道一千道,通通给他上!看他吃得下去!他那么、那么挑食的一人……”

“饕餮盛宴”只是当年某个弟子给取的一个说法,其实是流水席,逢年过节的时候,剑宗内才会为内门弟子摆这样的筵席。真正宴请四方时,远不是这种规模。

侍者面无表情地在降星台上摆了长桌,陆陆续续上来些家常菜。

牧远歌看着菜肴,对下面喊道:“喂。”

“又怎么了!?”步峣听他声音就脑弦紧绷。

“上来给我试个毒。”

“这里是长生剑宗,不屑使邪魔歪道的手段,休要血口喷人!”

“是么,”牧远歌只觉这里每个人都信不过,道,“那你们宗主怎么会无缘无故受这么重的内伤?”

阮慕安对步峣道:“别上去,他或许是想拿你当人质!”

“我也没想上去,”步峣在上一战中伤了腿,伤口沾了死气愈合得很慢,一瘸一怪地走到降星台九重台阶下,拦着上菜的侍者,拾起筷子吃了两口,硬着头皮道:“把这盘给承天府君端上去,再把上面的撤下来,我尝了以后,你再端给承天府君。”

牧远歌只是想要个人陪他吃饭而已,暗中害胥礼的人连胥礼自己都没揪出来,更不用说他这个外人了。

他心不在焉地夹了几筷子,放进嘴里,嚼了上百下才艰难地咽下去。

饭菜没问题。

赶到这里的正道中人也是很长时间没吃东西,本该很受刺激,但莫名的看承天府君吃东西,看得食欲全无。

牧远歌认认真真地每道菜都吃了点,那表情让人如鲠在喉,这人就是吃个东西也能把厨子气病,有这么难吃么!?

一个时辰上菜,又一个时辰尽数撤下,步峣吊着凤眼瞥了瞥,每盘菜都是满满当当,就像没下筷子似的。

“连点心都没有,这也算盛宴?”牧远歌道。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有桂花糕吗?”牧远歌记得以前有的。

步峣一愣,道:“没有。”

牧远歌道:“我想吃。”

“真没有!你有完没完!”步峣真被他折腾烦了,你都杀了宗主,你凭什么吃桂花糕,你凭什么要人伺候还挑三拣四,他哽咽道,“当年做桂花糕的师傅早就不干了啊。”

牧远歌倍感可惜,转身走向玄冰台。

众人脑弦紧绷,生怕他猛地发作,突然一发不可收拾。

素白帷幕随风飘摇,牧远歌手揣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枚古朴别致的钥匙,用线穿了起来,系在胥礼的脖子上,端详了几眼,这才将那钥匙吊坠塞进胥礼衣襟。

这一幕并没有回避众人,认出此物的人全都大吃一惊:“承天府钥!”

为什么要放到胥礼身上?难道他要带走胥礼的遗体!?

众目睽睽之下正道中人谁敢往胥礼遗体上抢东西,是为了让那些藏在暗处的邪道势力去跟长生剑宗抢?!

他根本不用只身跳下来,他只要站在胥礼宗主遗体身边就足够安全,坐山观虎斗,胥礼宗主的遗体就是他最大的保命符!

扫荡邪道威慑天下的承天府君,就一招,就这一招,就能逆转他的必死处境……

人群阵阵骚动,人心开始涣散,有人被砍倒,就像沙地凹陷,人海乱了起来。

“牧远歌天杀的祸害不是东西!”步峣气急败坏御剑飞向高台,然后猛地一顿,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无形的冷风扬起素白缟布,空气阴冷了几分,牧远歌双手手掌触及胥礼胸膛,森白剑丸雏形在他周身形成,却并不凝实,而是虚虚实实地罩住了他自己的身体。

他唇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愈渐苍白的脸上青筋直冒,视线很快变得模糊。

牧远歌分出左手拔出腰间黑剑,往自己身上交叉纵横来回划了好几道,疼痛刺激他清醒,皮肤上伤口一多,大量死气会渗透到皮肤表层,能延长点施救的时间。

他背上胸膛的陈年旧伤,新添的,各式各样的伤疤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看一眼会觉得不是人身上能有的皮,那不是人能扛得住的疼。

牧远歌强硬了一辈子,从未示弱过,谁经历了那样密集的车轮战,还和胥礼巅峰一战,能完好无损?装样子罢了。

此刻,他望着胥礼安详的面容,眼眶微微泛红,道:“师兄,我来救你了。”

声音很轻,轻得风一吹就散。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种肉麻的话,你当初怎么说得出口哦。”

很久之前的事,胥礼可能早就已经忘了,他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记得清楚。

其实所谓“一线生机”,死在这招下的人也还有一线生机,并非七日内救都行,必须得是头七还魂之时。

但人非神仙,岂能左右生死。

唯一能施展这招的只有牧远歌,他若要把死气尽数收回来,足以弄死胥礼的死气也能弄死他。

而他死在自己这招下,就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死气无形如冷风瑟瑟,有伤之人哪怕腾空而起,也不敢轻易靠近。

一切尘埃落定,白帘不再飘动。牧远歌长腿瘫软在地,上半身乃至手臂伏在胥礼身上,仿佛力竭后沉沉睡去,又像随时都能因为不太舒服的睡姿而翻个身。

天刚拂晓,下方各怀心思的人群,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旭日东升,阳光撒向大地,静止的白帘在降星台上投下朦胧的阴影。

静躺着的人高挺的鼻尖出,属于牧远歌的那几根发丝,忽然有规律地轻轻颤动,胥礼缓缓睁开了眼睛,却见身上凝结了一层血色霜花。

玄冰床外延伸出的坚冰,冻僵了他亲师弟的半边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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