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夕侧脸看了看身边的王谨。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她恍惚间又觉得他眉眼有笑。心中不由柔软了些。

她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嗯。谢谢王谨哥哥送的礼物。灵夕真的很感激。但也觉得受之有愧。不知道如何还礼……”

王谨闻言噗呲一笑。

张灵夕左手捏紧，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犹豫，赶紧接着说，“我知道你可能觉得送点东西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白白接受的。”

“没打算让你还礼。我看到那些东西，觉得你用肯定挺好，就买来给你了。”王谨歪头看她，笑得超级灿烂。

张灵夕嘴角又抽搐了。心中感叹，“我去，他这是放电吗。你可别被男色所迷惑啊。”

“我现在不挣钱，也没有有钱有势的爹妈给我钱，要我还礼我也没钱买。呵呵。”张灵夕左手倍儿用力地捏紧拳头，背到了身后，“我想了想，别的我也不会，但我灵力看起来还不错。将来下山了，我帮你们王家驱鬼除魔，当还礼好不好。”

王谨笑容更甚了。张灵夕一阵牙酸。他是不是想歪了。马上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们大世家贵公子，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所以帮你做点事，就当我收了工钱了。”

王谨又歪了歪头看着她，还挑了挑眉，嘴角的笑都快憋不住了。

张灵夕一拍脑袋，转过身去，“不是。我的意思是……”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是打定主意来回绝的，可现在的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她原本计划好，都是大件日用品，直接退回去太难看了，毕竟还要一起练功，而且第一大世家也得罪不起。眼下只能收下，但是要给他说清楚以后会还礼的，还要强调不要再送了。可现在，似乎变成了她想回应什么，还要去人家里，这误会真是大了。

她不能让情况失控的，装可爱行不通，只能冷下脸来了。她转过去看着王谨的眼睛，“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们世家公子朋友之间怎么表达友情的。但对于我来说，收你这么多礼物，我受之有愧。已经买来的，我就收下了，但郑重的向你说谢谢。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请随便差使。还有就是，请王公子以后不要再送了。朋友之间走心的，不需要这些。”她特地把“朋友之间”说得字字清楚。

王谨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但马上继续两眼弯弯，毫不畏惧地看着张灵夕，“我不是想把你当朋友啊。”

张灵夕呆立当场。

她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她应该没听错？这么直接的吗。王谨平日里惜字如金，关键时刻这么给力吗？

她挣扎了一通宵，想着如何体体面面解决这件事。拐弯抹角说了一堆，他就这么直接一句话？

王谨看着呆若木鸡的张灵夕，笑得嘴都张开了，他温温柔柔又一歪头，抬着眉毛看着她，“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非常确定了这件事。我不是想把你当朋友。”

看着王谨有点耍帅的直球模样，张灵夕一瞬间有被气笑了的感觉。她由开始的惊吓，已经冷静下来，此刻，她的心态上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大姐姐，看着正在向自己耍帅表白的愣头青。

既然话说开，她就不打算装小可爱了，迂回只会让情况更糟糕。

“你是因为中秋之夜那个吻吗？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只是游戏。愿赌服输而已。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王谨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刚刚的小傲娇得意脸有点挂不住，“不是。大家都看到我们……”

“你还真是因为那个吻啊。你就打算负责任了？真不用。”

“可是……”

张灵夕果断截住他的话，“没什么可是。如果我因为那个吻嫁不出去，我也不会赖着你的。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王谨还想说什么。张灵夕转过背去，大步往前走，“回去吧。该去练剑了。” m..coma

她心想，还好和小灵夕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狗血故事，害她纠结了那么久。王谨表面看起来高冷，但感情上实在没什么经验，那些世家子弟该有的心机，也还没想着要用在她身上。姑且把他当成小朋友一个，先下手为强，堵了他的嘴。其他问题不用纠结。搞定。

王谨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干净利落的回绝了他。一时间也惊到了，喃喃说了句，“不是，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可爱啊……”

张灵夕已经走远了，他默默跟在后面往别院走去……

虽然过程和想象中很不一样，但张灵夕反倒觉得问题迎刃而解了。她很果断和决绝的告诉王谨，也告诉自己，就是这样，只能是这样。而且以后和王谨相处反而轻松了。坦荡自然就好。

而王谨。这是他第一次向女子表白，他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直接果断出击定能凯旋而归。明明白白吃了闭门羹后。一下子也是错愕。但冷静了一会想明白，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两人各怀心事的去练剑。中午继续“拼桌”吃饭。下午文课和琴室练习，都和平时一样。

晚饭后，杨祎叫张灵夕去散步，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早上聊了啥？你拒绝他了吗？”

张灵夕歪头看着他，“你看出什么来了？”

“就是没看出什么啊。你们明明一起出去聊天了，为什么回来他还和平时一样。”

“就是聊了，然后解开了误会啊。”

“你们有什么误会？”

“他想为中秋那个吻负责任。我说不用。那不就结束拉。”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

“不是啊。他……”

“没有其他。就是这样。这样挺好。”张灵夕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八卦少年。

一直不吭声的崔甯凑了过来，伸出了大拇指。这是他卧病在床时，张灵夕夸奖他厉害又勇敢时教他的。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王谨也没再塞什么东西过来。

年关将至，道长们将课时也安排得比较松散了。以自己练习为主。天气寒冷，大家也多是自己呆在自己房间。

十二月初一，崔甯生日，张灵夕起了个大早，蹲在厨房忙了一整个上午，用鸡蛋和羊乳，给他蒸了好大一个蛋糕。还用各种水果泥，在蛋糕上点缀了好些花样，并认真写了“生辰快乐”，可惜蒸好之后字有点歪歪扭扭的，很不飘逸。但崔甯挺高兴，夸了好几次蛋糕好吃。虽然张灵夕觉得食材和工具都有限，蛋糕也只靠冰糖那点甜味，说以后给他做更好吃的。

杨祎那天情绪很高，喝了挺多猕猴桃果酒，赖在张灵夕房间半夜也不肯走。最后醉倒睡着，崔甯才把他背回了煜月。

第二天中午，杨祎来找张灵夕，一张俊脸又肿又臭，问昨晚有没有闹什么。张灵夕如实相告，在她那儿只是醉到睡着，挺老实的。但后来就不知道了。她没全程跟。

他好像很惊慌。

张灵夕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和崔甯单独一起，缠着他问了半天，崔甯都是说，他很醉，背回房间就睡了，他也回了自己房间。

她将信将疑又没有证据反驳什么，只好作罢。

其他日子里，张灵夕嫌天冷穿太多，懒得去外面多练剑，空余时间都在房间打坐修气炼符，不然就是窝在静习看书。

她以前最喜欢呆的那个能晒到阳光的角落，不知道被谁铺上了一片软垫，放了几个抱枕，还多了两张案台，摆着笔墨纸砚。

真好。想演算或者摘抄点什么，不用过去和大家一起了，就安静的窝在这个角落，也不用跪坐那么辛苦，看累了还能小躺一会。

哦，这个角落只有萧浔会过来坐。他们两就安静的各自看书，偶尔会聊上几句。

刚从成都回来时，萧浔几日才来一次，最近则天天都来。两人聊天也逐渐增多。

“灵夕真的很怕冷啊。”看到张灵夕又在给手炉换煤芯，萧浔主动搭话。

“对啊。山上真的挺冷的。而且衣服也不够暖。捧着手炉好很多。”

萧浔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手炉，有片刻晃神。张灵夕发现了他的异常，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手炉，“怎么啦？”

“手炉是王谨送给你的吧。上面的花纹是繁花缠枝纹。是王氏也只有嫡传一脉可以用的家族花纹。”

张灵夕一抿嘴，淡淡的说，“呵呵。我都没太注意花纹，当然看到了也不懂。听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唉，可惜用旧了，好像也不好还给他了。这个外面也没法买到的意思是吗？”

听她这么说，萧浔抬起来头，“他不是送了你很多东西吗。”

“哈哈。都是以前送的啦。他那会想负责任。哈哈。也是单纯的小孩。”

张灵夕和萧浔说话一直比较直接，似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她觉得对方不是多事之人，不用在他面前刻意装可爱，甚至说出一些超越时代的观念和知识点，对方也不会惊讶，反而很感兴趣的问很多。

和杨祎那种闺蜜感不同，他们更像灵魂知己。萧浔对她口中的世界很感兴趣。她也可以从萧浔那里了解到很多当下的资料。两人会从天南地北聊到意识形态。

但两人从不聊感情问题。今天说起手炉，张灵夕也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什么，就大剌剌的说了。

萧浔眼中似乎燃起了什么希望，问到：“负责任？”

“啊哈。中秋之夜的那个吻啊。他觉得他应该对我负责任，所以送了一堆东西给我。我明白之后，就告诉他，不用负责任，以后也不要再送东西给我了。就这样啊。”

萧浔听到“中秋之吻”，瞬间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张灵夕亦心头一震，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初来乍到那个水中之吻，她马上垂下眼眸，心中自我纠正：“一个是渡气，一个是游戏。不要想太多。你一个现代人还在乎这个。心中坦荡点，啥都没有事。”

张灵夕拉回自己飘飞的思绪，盯着手中的暖炉，“之前送的，我就留着了。寻思都是些日用品，全部退回去的话，场面上太难看了，大家是同窗，也是朋友，也没必要老死不相往来吧，说清楚就行，已经送了的东西我就留下了。但这份礼我记着呢，以后他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麻利替他办好。呵呵。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还挺讲究的。是我不懂事考虑不周了……”她举起暖炉又看了看，镂空的花纹挺精致，但她真没想太多，以为他街上随便买的而已。

萧浔淡淡一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们现在？”

“现在就是同学啊。我不赖着他负责，他应该也松了一口气吧。”张灵夕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你倒是挺想得开啊……”

“这有什么想不开，真的是游戏而已啊，只是刚好他坐在我身边。我不是给你说过，女子也是独立的存在吗？只要本质没问题，一些小细节无需太在意。内心坦荡就行啦。”

萧浔没说话，就是笑着看她。阳光照在她的头顶，他觉得她整个人闪着金光，在他心里发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