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们下山后，热闹的青城学宫瞬间变得无比冷清。鲁蜃也让刘管家和刘嫂、陈嫂都回家过年了，只需一周送一次补给上山即可。

学宫里只剩下鲁蜃、张灵夕和杨芃。

鲁蜃本来也让杨芃下山陪他母亲的，但杨芃坚持呆在学宫向鲁蜃学习道法。

杨芃的剑法底子还不错，但道法毫无根基，无法跟着大家一起练习，是单独找鲁蜃从零学起的。

好在，鲁蜃对他很照顾，不厌其烦的教导和陪练。

杨芃也是心劲坚毅之人，很明白在青城能有的最大收获。一直是所有空闲时间全都用来练习。如今学子们都回建康了，他也不用再上各种课程，更是起早贪黑的苦练道法。最近已能控住一张符咒，进行简单的法术操作了。

张灵夕则每天上午趁着阳光，在小院里练好一会剑法。

这段日子，张诚和张先分别给她开小灶教学，她的青城剑术已经练得如火纯金了。

鲁蜃多次称赞，灵夕真是难得的练武奇才，除了力量还不太够，速度和精度都到了极致。但也因此，这套刚毅的男子剑法，被她耍得刚柔兼备，少了凌厉，多了飘逸。攻击性没那么强了，但防守性大大提高。

鲁蜃没有纠正她，在他看来，防守好，能最大程度的保住性命。

除了练剑，张灵夕每天会认真在房间打坐练气好几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对灵力的控制更加纯熟了，力量也越来越强。

陈嫂不在，张灵夕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她甚至乐在其中。每天变着花样做各种现代料理，除了这柴火让她有些苦恼。好在杨芃会帮她劈柴和烧火。

张诚和张先都会不时来学宫检查张灵夕的学习情况，她就会多做一些菜式。新颖的吃法，让两位道长也称赞不已。后来每次下山，都会吃了饭再回山上道观。

日子很安静，但美好。

张灵夕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世界。虽然她炒菜被呛到流泪时，会想念现代的抽油烟机；火候不好控制时，会想念那可以调档的煤气灶；洗澡冻得要死的时候，会想念明晃晃的浴霸；层层叠叠穿着长衫大袍的时候，会想要一件羽绒服暖身；和道长们一起吃饭时，更是会无比想念父亲母亲。

但，终究是接受了这一切，并努力的活下去。

这夜，月光皎洁，照得院子里通亮。张灵夕洗好碗从厨房出来，看到杨芃正在升符练习。她饶有兴致地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他。一张灵符左飞右飞，符火的范围也渐渐变大。

练了一会，杨芃停下来，坐到张灵夕旁边说道：“我来了这么久，从未见过你使用道法，都是在练剑，这是为何？”

“哈哈。我不是给你说过，我超级厉害所以……”

“你少来……”

“呀哈。那姐姐给你表演一下真正的技术？”

杨芃歪头看着她，抬了抬右手，意思是您请……

“我看你刚刚已经能点天灯了。姐姐给你表演一个吧？”

杨芃抬抬眉毛看着她。张灵夕凝神，双手摊开用力一拂，左右手上方各升起八张灵符，转瞬变成小火球，慢慢散开，变成了16个大火球，缓缓围城一圈，将整个后院照得火亮。

杨芃嘴巴不自觉的张开，开着空中那熊熊的火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苦练两个月才能勉强控制一张灵符，鲁蜃还夸他天分高，比其他学子学得快很多。可她年龄比自己还小……果然是厉害到不用也不能和大家一起练习……

张灵夕抬起双手，手掌一握，空中的16团符火转瞬熄灭。她转过身冲杨祎耸耸肩，干笑了两声：“嘿嘿……”

杨芃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唉。你别这么看我，我真的是狗屎运气好，我的灵力是母亲传给我的。晓风仙子你听过吧。我遗传了她的强大天赋，又得到了她几十年的功力，所以，我就……”

张灵夕说到这，眼神暗了下来，她耸耸肩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会，只想他们好好活着。”

听到这话，杨芃眼神柔软下来，拍了拍张灵夕的肩膀。

她转头淡淡一笑，“我想过很多次，我拥有这份灵力的意义。或者一切命中注定的吧。我的父母，把我送到青城山，然后……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可以做到他们想让我做的。将来学成下山，和他们一样仗剑走天涯。”

两人沉默良久。张灵夕轻轻的问，“你呢？你经历这么多，现在来到青城山，将来有什么打算？”

杨祎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希望能练好道法，将来能凭本事成就一番事业，让母亲不再颠沛流离，过上富足的日子。”

张灵夕心中一片酸楚，是呀，他有相依为命的母亲，他在底层受过那么多苦。他比谁都想出人头地，不像她孤身一人，才有那么理想化的愿望。不过她前世可不是这样。那时是一心一意拼事业赚钱的模样。

“嗯。好好拼一番事业吧。加油！这里都是世家贵公子，好好经营好你的人脉，将来少走很多弯路。”

“人脉？”

“啊。就是，和世家公子们相处好，做好朋友。呵呵呵。” m..coma

“你倒是坦诚。”

“哈哈……我们这些外来的人，不夹紧尾巴，怎么活下去……哈哈，我乱说的……”张灵夕耸耸肩，道：“困了。我去睡啦。你也早点休息……”

当夜，鹅毛大雪从天而落，青城一夜雪白。

早上醒来，张灵夕觉得窗外特别明亮，又特别冷。猜想应该是下雪了。裹着被子挪到窗口，隔着窗缝看了看外面，然后火速又跳回了床上捂着。

“真冷啊。该穿啥衣服出去玩雪呢。哎。杨祎不在，好闷啊，想找人打雪仗都不行。前世因为是个南方人，又啥全球变暖的，没怎么见过大雪。如今漫山遍野没被人踩过的白雪，还是没有大气污染的，却没人陪玩。杨祎啊杨祎，你啥时候才回来啊……”

她从自我喃语，变成大喊大叫，反正整个学宫就三个人。

“叩叩”，突然有人敲门，“啊～”吓了她一大跳，“谁呀……”

“灵夕姑娘，是我，刘管家，给您送东西过来了。”

“哦哦哦。请稍等。”张灵夕赶紧胡乱套上了衣服，赶紧过去开门。

刘管家捧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盒，刘嫂抱着一个大布袋子，地上还放着一个大木箱。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是？”

“建康送过来的，今早到的都安。我们就赶紧给你送上来了。哦，刚好今天也是送食材的日子嘛。”刘嫂热络地说道。

“噢噢，谢谢你们。这么大的雪还上山。我们的食材还够吃呢。几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

“本来应该是我们在这里照顾着的，鲁师傅已经很好了，给我们放假，让我们可以在山下陪老小。”

“哈哈。我们就三个人，可以互相照顾，你们就好好休息吧。年后公子们回来了，有的你们忙的呢。”

“姑娘客气了。那我们把东西给你搬进去。”

“哦哦哦，好，光顾着说话了，还让你们一直拿着。请进请进……”

刘管家夫妇走后，张灵夕站在“礼物”面前端详了好一会。两个大一点的木箱上，雕刻着精致的繁华缠枝纹，王谨送的。大布袋子收口处是绵延不绝的回字纹，“萧浔送的吗？”她隐约记得他的衣服袖口好像都是这种纹路，虽然很低调，但她做设计师的，对图样还是比较敏感的。她把袋子挪了挪位置，右下角一个篆体的“萧”字，“就是了。”

张灵夕捧起那个最小的木盒子，随意地坐到了长案上。盒子边缘都画着江水纹。

“还是看看崔甯哥哥送我啥新年礼物吧。”

打开盒子，里面是三个白瓷小罐，都垫着锦布做了防震，一个精巧的香囊，一个信封。信封上就两个字“灵夕”，是崔甯的字。

展信一看，非常正楷的魏碑体。“切。还挺贴心的。怕我看不懂草书啊。真是。”张灵夕嘴上嫌弃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信上寥寥几句，告知了他们几人将于正月初一进行弱冠之礼，字也取好了。因新年礼节活动繁多，需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才能回青城。新年将至，赠栖霞寺祈福香囊一个，祝好。

“真是符合他的性格啊。简单明了。但最重要的信息一点也不会漏。”

她把信纸凑到眼前：崔甯，字徐行。杨祎，字平生。王谨，字子默。萧浔，字青筠。谢湃，字百慕。温少游，字翼遥。

早前就和杨祎聊起过，圣人让他们自己取字。自己取的话，这个意思就可以揣摩一二了。张灵夕架起二郎腿，一只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崔甯和杨祎两人的字，是商量过的吗？不管。商量过就是真爱。没商量就是天选。

崔甯的信，就一张纸，却囊括了所有她想知道的信息。他也就告知了这六个人的字，不相干人的，多余废话，都没有。

“啧啧，和崔甯相处真的太愉快了。话不多但绝对了解你，贴心到位又有互相尊重的空间。长得又帅，剑法又好，有开明的老爸，漂亮的老妈……啧啧啧……这群公子哥，王谨太冷，萧浔太暖，杨祎咋呼，谢湃油滑，温少游毒舌。崔甯真的，完美老公人选啊，可惜不是我的……哈哈……三人行我是电灯泡，什么鬼！前世单着就单着了，回家门一关活得挺自在。今生单着就单着吧，还当一只吃撑狗粮又挡枪的大灯泡……”

张灵夕放下信，把小白瓷罐子一个一个打开，胭脂、口红、香蜜。都是梅花的。但花色不重样。

当时以为会一起去建康，杨祎把建康满城的梅花夸到不行，说带她去雪中赏梅，可以多久不重样的。呵呵。没想到这会分隔两地，他倒是还都记得承诺给她看的建康之梅。

她轻轻捧起一个小罐子，凑近鼻子闻了闻，淡淡梅香。双鱼座真的很浪漫。可以融化一座冰山的浪漫。可惜是个怂货。

转头，她看着地上的木箱和布袋。她先打开了萧浔送的礼物。居然是一床羽绒被，还有一袋子精选过的羽绒毛，应该是给她自己做羽绒服的。

“哇。晚上不用层层叠叠盖厚重的棉被了。”

在静习室看书聊天时，她问过萧浔，他们这里有没有羽绒的被子和棉袄卖？或者说，哪里可以买到鸭毛鹅毛？萧浔当时就很认真的询问，是鸭子和鹅的羽毛？缝在一起吗？张灵夕解释，不是的，是用软毛，也不用挑选的特别讲究，洗干净，晒干，软一点，打网格式的灌装和缝制，就可以做成被子和衣服。又柔软又轻盈，还暖和得很。再也不用层层叠叠穿七八件衣服，又冷又行动不方便。

“他真的都默默记着唉。小感动怎么办。可是姐不吃暖男了。唉。他是对我很好，可是他对谁都好呀。对谁都服务周到。永远如中央空调一般，温暖着身边每一个人。当朋友是挺好的。可是□□人……到时候再娶十个八个侧室，对每个都一碗水端平，我大概可能以及肯定每天都酸死……”

张灵夕重重的叹了口气，站到了两个木箱前面。“王谨啊。直球小弟弟啊。消停了一阵子。又来？这两箱子应该价格就不菲了把。他这是拿钱砸我吗。”

她打开小箱子就差点昏倒了，一件超级华丽的五彩羽毛大氅。

唉。她怕冷，大家都知道。她打听过羽绒服，很多人知道。

可是……王谨这……

天哪！这大氅保不保暖不清楚。这夸张的程度。她是没办法穿出去的。而且，以古代的生产力水平，做一样一件衣服，那价钱……

王谨真是……

姐可消受不起。

她没打开看那件大氅，直接又合上了箱子。

张灵夕又打开大箱子，里面是两个手炉和一个大号香炉。全部精铜锻造，镂空花纹是那晃眼的繁华缠枝纹。张灵夕看了一眼长案上她一直用的那只手炉。这两个更精致，围边还镶了绿松石。

“他大概是看我天天捧着手炉。以为我喜欢。又送来两。”张灵夕真是哭笑不得。

她看了几眼，也没动里面东西，又合上了箱子。

再将两个箱子挪到了角落。

然后转身到“衣帽间”，挑了一块偏软的黑色布料，拿出工具箱，开始裁剪布料，“羽绒服啊羽绒服，你等等我！我的温暖，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