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拳命中！

首先能够感受到的，是速度。

这远超常人尺寸的粗壮臂膀，在沉默中爆发，向前猛力出拳时，居然能够以如此迅疾的气势扑出，其在短距离内具备的惊人初速度，简直就像是出膛的炮弹一般。

那被异常宽阔的拳面所击中的空气被迫不断挤压着，形成厚重的风墙，可仍然无法削减巨拳丝毫的前进势头，甚至在其不断暴涨的恐怖动能面前，也只得屈服同化为犀利的拳风朝着前方撞击过去。

可以想象，能够自由驱使这样的手臂，全然无视风阻连大气都征服，拥有着此等怪力的人，他那非人的强悍，令一记再普通不过的直拳，也产生出了超越世间一切兵器的威慑力。

这是比战车的冲撞还要沉重，比长矛的穿刺还要锐利，比雕弓的直射还要迅猛的一拳！

在包含王者怒意的一拳之下，本该无人生还。

震动！

向宇全身厚实坚韧的肌纤维全然放松，以深深凹陷下去的胸大肌为起点，有如定点爆破的集中拳力所带来的震荡像是击打在一片水面激起层层波纹，原本不可能被削弱的冲击力，就是在这些密集的纹路中飞速扩散向外传导，一点一滴又连绵不绝地，被全身一体化成为一张轻薄纸张的向宇分散引导逐个化解。

步伐的调整，姿态的运用，心理的准备，呼吸的节奏，由武学之巅亲自教授的完美的护身术，当然也是一等一的有效。

然而，在超乎想象的对手面前，超乎想象的技术，也未能完全发挥。

世界上，还是有能够单凭力量就能够震碎羽绒的存在的！

为了充分受击，就必须借助后撤步的距离来减少接触时被命中的速度与力量。

可事实却是，就算已经命中了对手，霸王项羽那凡击必破所向无敌的一击，也仍在加速过程之中！

不是被一道致命冲击打中，而是被一段正在持续加速的列车撞击！

尽管向宇已经将身体内部的链接全部应用，把想象力调动到极限，消除所有的不安定和重量，让自己成为一张完整的轻薄纸张，但还是无法充分消耗掉身前爆炸的冲击。

那个“巨凶”，“食人魔”曾经以腿法将塑料的眼镜框深深嵌入墙壁。

而今天，重见天日的霸王，第一击就将本不会破碎的纸张穿透崩碎！

轰！！

前冲的云烟龙卷仿佛火炮的硝烟，在动能达到顶峰之后才与向宇的肉身分离，仿佛一道直达敌军腹地的重骑兵，令无险可守退无可退的向宇身形腾空倒飞，摆动的手脚都瞬间模糊，犹如被全速前进的火车紧紧怼住，最终钻入山体！

前后夹击，就算是铁人也得拍成铁饼！

一拳之威，让处于地下的实心墙壁层层凹陷，几指宽的幽黑裂缝好像活物似的疯狂蔓延，直到空间的晃动停止下来才制止了扩张态势。

滚动的烟尘之壁，如瀑布坠落的碎石砂土，这些全部都是那夸张到完全不合理的一击所存在的证明啊！

“向君！！”刃牙的声音焦急目光穿透烟雾，而深埋入坑洞中的向宇，非但没有濒临死亡的样子，气场反而愈发高涨膨胀。

成功了。

年仅二十出头的向宇，成功使出了中华武术的集大成之术——消力！

那种在面对胜过枪炮的力量时，也有信心将其化解的预感，被命中时通过舒展肌肉不断卸力，绵密的力量波纹流转于五体的奇妙感觉，简直美妙至极。

要不是这该死的墙壁限制了距离，他绝对能够把对手的冲击降至三成以下，单凭身体能力就能承受的程度。

但，不成熟就是不成熟，因为急于实验新得到的能力，而缺少了必要的考量，低估了霸王项羽的强大，也未考量消力在周旋范围上的需求，导致身体前后两面同时承受了巨大冲击险些重伤，这一战术上的盲目之处，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当是为我的莽撞付的学费。”半边脸染上鲜红颜色的向宇的双手撑着两侧，拔萝卜似的把狼狈的自己从坑里拉出来，双脚甫一落地，激痛与虚弱自地上涌迅速传遍全身，大股腥甜来到喉头，把牙床都染红了。

内脏多少受了点伤，骨头应该是没断，应该，努力站稳脚跟，向宇冷静地审视着自身的伤势，通过内家拳呼吸之法将脏腑内淤塞的浊气去除，却因为空气中弥漫的烟气难以摄入大量新鲜空气。

咔。

正是此时，刃牙不知按下哪个犄角旮旯的按钮，打开了顶板的换气扇，向宇这才有机会完整循环一波气息，将不稳的状态回调。

“呸。”最快速度调整完毕，向宇吐一口血沫，耸动筋骨重新站定在半身隐藏于烟气形似妖魔的霸王之影面前。

挨了一记杀人重拳，不旦没有倒下，他还有胆放两句狠话拱火。

心火燃烧的双雄对峙，可这一次，气焰滔天的西楚霸王却失去了之前的凶相，失去了攻击欲望，变得有些呆呆的亚子。

发现不对的向宇暗自分析道：是因为因为我的注意力有所转移，假想敌就失去了自主性？

这道影子的正体，毕竟只是假象，它的动作，它所具备的能力，都是向宇根据梦境中对于纵横天下的霸王的身姿所创作的复刻，相当于所有参数都在向宇一念之间。

即使是脑海深处的潜意识，也能够造成影响。

他的困惑刃牙看在眼里，以老司机的口吻解释道：“或许是因为你刚刚运气的时候分神了，它才会停下动作。”

“果然啊。”确认了原因的向宇苦笑一声：“无敌的霸王跟空想的玩偶之间，也只差一步。”

他的心念一动，四周云雾重新凝聚，眼前的人也再次摆出一副凶恶姿态，并二度前倾身体拉伸肩膀，朝着向宇的面门挥出了那招霸道的暴走列车拳。

这一次，向宇不躲不闪。

呼——

虚幻的拳头裹着层层风压毫无阻碍穿透他的头颅，却连一丝一毫的力都无法施加，彻底成为与现世隔绝的幽魂。

“这就是想象对手的缺点呢，”刃牙说道：“一切都建立在全身心投入的基础上，如果身体内几十兆细胞有一个出现分歧不认可这个敌手，那他就是假的，拳也好，脚也罢，都不能产生出让身体认同的威力，这场战斗也就失去了意义。”

向宇没有作声，心里倒是赞同。

第一发，也就是将他嵌入墙壁的一拳，向宇明显能够感受到“质量”。

皮肤，骨头，肌肉，连凹凸的拳茧都清晰可见，当那颗合拢收紧成铁锤的拳头贴合在向宇前胸时，除了无双怪力，他还能体验到愤怒与杀意。

那一刻，或许在这空气之敌，云烟轮廓之中，真的有着一个名为项羽的人，他的灵魂寄宿其中吧？

等等？灵魂？

向宇察觉到哪里不对。

项羽的灵魂，不是被老天师加强版的封印锁在他身体内部意识深处了吗？按理说是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叫出来的，那么，他所感受到的这股强烈的敌意斗气，又该算谁的呢？

空想的对手与本人无关，所以这场攻守的本质，应该还是向宇自导自演，是在他的身体意识主导下，细胞自发模拟了被打中的效果，从胸口凹陷到皮肤的震动再到倒飞出去，从触感到压迫感到痛感，一系列反应活动都是几十兆细胞军团协作演绎出的结果。

这……听上去好像有点扯淡，只能说人体很神奇，我们根本未能解析它的奥妙。

据说人类对脑力的开发，只有区区百分之十左右。

当达到百分之二十，我们就能回忆起视野中所见过的全部细节，并且能够透视人体。

当达到百分之三十，就能够自由控制全身的细胞，随意改变发色，精准控制自体感官。

而达到四十以上后，便正式踏入非人领域，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这个论题的关键，是灵魂。

灵魂是什么？

精神，意识形态，人格三观，还是说，单纯的神经元之间的信号，神经细胞的活动而已？

可以肯定的是，在向宇所在的这个世界，人的灵魂，是真实存在，能够目睹的。

那可以被概括为，主宰肉体的一股精神力。

不光如此，由强大武者所释放的，能够为旁人感知的“气息”，多半也与灵魂相关。

而向宇在先前，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庞然的气场，那样真实的体验，难道也是被感官制造出来的幻觉吗？

“难办啊……”感到有些头大的向宇擦了擦额间血线。

“揍我的家伙，到底是个徒有人形的机器，还是被我制造出的机器里，塞了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