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徒夜袭曲疙庄，致一死两伤，消息传回书山，举宗震动。
夜袭这事以前也是有的，也出过伤、杀这样的事。依旧例，匪徒一旦逃出书山界，一切皆休。
今年之所以会震动，全在灯芯一言：越境击匪！
越境击匪这种事，别说是避世的书山没做过，就算武修宗门大多也不会去做。
匪盗一贯乔妆匿行，就算擒杀，也拿不出证明他们出身的证据。就算有人侥幸认得匪徒寻上门去，对方一句“逐了墙闱”就能轻松打发！
说到底，匪患这事暗墨成规，失了财、死了人，只能说明你不行，怨不得别人。
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说过“越境”这种话，大家不敢说，也不会说。
如今，灯芯提了出来，而且拿出了姿态。
若灯芯回去书山请令，这事也许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没有回去，只让龚华去请战令……这种做派，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逼宫，捂不住、压不下。
楚荆连夜召集三部长老商议越境一事。
“言师弟……你觉得呢？”
楚荆将夜袭一事说了一遍，当先看向法部长老言千游。
作为李清易的师傅，言千游此刻精神萎靡，蜷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有去听他到底说了什么……直到楚荆点名问他，这才茫然抬起了头。
“言师弟，越境一事，你怎么看？”
楚荆又问了一遍。
言千游又把头低了下去，低低说道：“越境事大，非我一人能言……师兄们只管议吧，不用管我……”
楚荆当先问他，他又怎会看不明白？御部召集议事，必然是反对的。若他出言求战，于情合适、于理失公，情达理不至，徒生心障。
听他这样说，楚荆暗暗叹了口气。
人有希望，才会失望。打出山门这件事，不能做，更不能去想。
言千游的态度，让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是啊，书山年年有弟子战死，也从未有那位誓仇必报。
楚荆收拾一下心情，看向辰溪，问道：“辰师弟以为如何？”
灯芯是辰溪的弟子，他这个做师傅的最有发言权。
“年轻热血，不惧因果……”辰溪看了一眼言千游，继续说道：“灯芯这孩子资质很好，有些事比我看的明白！”
李清易为救灯芯而死，这是她的因果。她既承了这因，理应就果。
礼部长老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辰溪会如此维护灯芯。她是资质好，也有足够的胆量，可她还是太年轻……
楚荆点点头，又看并义。
不待他问，并义起身说道：“若我那徒弟伤在界外，只怪他修为不济！”
“并师弟言之有理！”法部立刻有人附声。
跑到书山地面上杀、伤弟子……他们根本没把书山放在眼里、没把法部放在眼里！
楚荆闻言不禁不恼，反而面有喜色。
法部主战，若他们处之泰然，书山也就真的完了。
“若其他宗门到书山缉凶，法部要如何应对？”
楚荆不紧不慢的问。
出了书山就是别人家的地盘，越境，不止是走过去那么简单。界外缉凶，必须用武。如同到别人家里打架，主人家里子、面子都过不去的好吗？
冬巡，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拒寇界外、拦客门前。
既然法部不能允许其他宗门到书山界内缉凶，法部想要去其他宗门击匪自然也不现实。
“书山有礼部！”
并义说道。
礼部众人一起看向辰溪，宗门互交颇多不易，一棵树、一只兽都有可能大打出手……更何况是要去别人家里打架？
辰溪拱手道：“大道迢迢，何敢愿往？但有令在，莫不从之！”
众人闻言，一起变色。
辰溪的决心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书山是文修的书山，文修是书山的文修。他们是一个整体，无法割裂。
若辰溪要做，礼部也会去做，书山也一定会做。
楚荆直起身子，正色道：“师弟可想得明白？此间因果非同小可！”
交好、交恶都是因果，此一去，书山避世说也将从此打破。
规矩一旦破了，因果也就来了，书山也不再是以前的书山。
辰溪微微摇头，道：“书山有七部！”
七部是书山的立身之本，也是文修的生存之基。但是，用七部分管法去管理只有书山镇的书山，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所以，创出书山七部的前辈们，也并不希望书山将自己锁起来。
然而，这一次法部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他们渴望打出去，渴望让世人看到不一样的文修……
现实和想象总是有差距的。
无论交好还是交恶，从打开山门那一刻，法部就必须接得下来自外界的一切。
作为法部，人手不足是他们最大的难题！
书山只有一个书山镇，能养活的人只有那么多，也只有那么多的修士……关门自保有余；开门捉襟见肘。
放眼天下，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书山，就算拥有圣地根基的符宗、丹宗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沉默半响，并义终于开口问道：“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
承情报礼、寻仇结怨，天地因果，不外如是。
众人相顾无言，直到东方泛白。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后，门外有人唤道：“师傅，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该醒的人都已经醒了。
楚荆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师傅，天亮了！”
莫影再次说道。
楚荆点点头，门外站了许多人：从刚入境到连击期，从内三部到外四部，想来的都来了。
他们只是引灵境的文修，是书山未来的主人……
长老们也走了出来，看到了他们。
年轻热血，不惧因果。
天地下也只有他们不惧怕。
老祖们一个个的躲在宗门里斩因断果，三境们一个个的藏在圣地里闭关修炼。他们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厉害的多，也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更害怕。
“走吧！”楚荆说道。
山门外有一把剑，打开门就能够看到它。
山门外有一把剑，握起来的人叫做修士。
山门外有一把剑，关起门来它就飞走了。
他们必须去看看，这把剑究竟是什么样子。
弟子们主动让了一条路来。就算书山不下战令，他们依旧是书山的弟子。
“莫影，一起去吧！”楚荆回头说道。
这里有许多弟子，比她修为高的大有人在，他只点了莫影一个人。
“是！师傅！”
莫影应了一句，看了看议事厅的言千游，他好像睡着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莫影轻轻的关上门，跟在楚荆身后。
还记得上一次满怀期待的时候，她还在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