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确实值得原谅，毕竟生是本能。

所以，修予长生。

径取长生，却需要不怕死的人。

所以，修者总不如平民那般长命。

蜷曲而活，亦可谓之曰道。

道不同，其术有别，仅此而已。

并义曾说，若他不认同你的道，你是不是要用拳头打到他认？

所以修者大多短命。

未雨问了自己很多遍，如果换做了我，我会如何？

也只能是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聋了、失智了……

不理会村民们跪在地上说些什么，墨玉举剑道：“你我一决，再不纠缠！”

仝乙摇摇头，指着未雨几人道：“这是清鸣宗，你会害死他们……道友若去，还请就去吧！”

墨玉哈哈大笑：“我今日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又岂会在乎更多？”

说罢，“锵”的一声引出剑鸣，径刺仝乙：“杀一人，救十人！我当杀之！”

此刻他重结战意，心中再无顾忌，仝乙不敢硬接，飞身后退。

“道将向前，何敢阻之？”

墨玉再次欺身攻上。

仝乙再退。

墨玉再攻：“万般果劫，尽加我身！”

如是三次，墨玉气势已然顶峰。仝乙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这是清鸣宗，他是舵主，实在犯不上和人拼命。

二人你追我赶，只是几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仝布见仝乙走掉，爬起来转身就跑。

“师兄，请留步吧！”

咸小枝把刀一横，拦住了他。

眼见走不脱，仝乙索性钻进人群。

三人又要上前，却被村民拦住，一起跪倒在地不让靠近……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墨玉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宝剑也已缚在背上。

三人慌忙围了上去。

“走吧！”

墨玉说。

三人也不敢问，跟着他再回玉屏剑庄……

仝布终是占了那新婚一月的小娘子，那被墨玉掳来的三个妇人也再没人理会……如此这般的结果，倒不如不闻不问。

墨玉眼见三人情绪低落，问道：“你们几个心中可有不甘？”

咸小枝道：“不甘心又能怎样？世事如此，便是圣地又能如何？”

“泯泯众生，随波逐流者不知凡几！惶惶修者，入圣长生者又有几人？踏入道，需得谨守本心！风过不折、雪压不弯，方能证道！”

“道之道，自在人心，外物不能阻拦。阻道者，唯有自身！”

“师叔，圆滑世故亦为道，顺天应道，也非歧途……”咸小枝道。

“大道不知几多？”墨玉停住脚步说道：“刚直如木、柔荑如草，皆可为道。问题是，你只能选一条道走……心中对错，只因道不同。举义而击，便是证道。证道，只是为了证明你所行之道是合乎天地大道，只是坚定心中所坚持而已。”

“天下大道，是非对错唯在人心。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你认为是错的，那就去阻。行你之道，不为外物所阻；无论结局好坏，坚定信念，便是道心。”

“若循了你心中的道，那便放手去做，以命卫道，也非不可！若瞻前顾后不去做，那便是道心有失，终其一生难有所成！”

墨玉看向几人，严肃的道：“修法卫道，为修之初也。人生淌淌，处处修行。红尘炼心，绝非儿戏！畅畅大道，率性而为，方可始终！”

三人受教，俱都感恩拜礼。

强者恒强，强大的不仅是实力，更重要的是内心。

若是因为他人指责而质疑心中正义，那便是迷失大道，众生难有所成。

不以外人所阻、不惧千夫所指，纵使舍了性命，也会坚守本心，那便是道心。

未雨拱手道：“师叔！尝有人言“吃一堑、长一智”乃成事之本……”

前番惩戒未雨几人，连身家都搭了进去。今日又惩仝家父子，不仅多涉人命，还差点搭了道途进去……

以施还报这样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墨玉笑道：“你说变通吗？”

“法之以形，量之以术。循以本心，渡智为术……便是方法。”

“术为法之章，得见本心。有时候我们虽然有更好的方法，但这些方法并不符合我们的内心，那尽量不要去做。因为我们做事，本身看重的是做与不做，而非是结果如何……”

“若是做事不问结果，又为何而做？”咸小枝问道。

“做，努力去做，为的是问心无愧。若是为了一个好的结果去做，难免要做出用处一些不合本心的方法，用错误的手段作对一件事，看起来是不错的，但一路累积下去，终有一天会忘记本心，走错道路。”

“若是只看结果，而忘记过程，那么多数人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结果只有一个“死”。无论生前如何努力，时间一到皆成空。所以，我们更应该享受过程，无论结果如何，问心无愧即可……”

“你们三个刚刚入道，切勿追逐结局而迷失自我……永远要记得，即便即刻赴死，也不可忘记本心。因为那是你此生存在的唯一的意义！”墨玉严厉的道。

“师叔，那仝氏父子如此作恶……”灯芯低低的说。对于修者肆无忌惮的欺压平民，依然耿耿于怀。

“道行深处，如车入泥泽，不能拼力前行，那便是深陷其中……”墨玉叹道：“同生为人，却早已忘却根本。想来，他早早雄霸一方，自恃凌驾高处，便视他人为蝼蚁，忘却敬畏之心，迷失权贵之中……”

“且看他，恃强欺人，毫无羞愧，纵子成凶，反倒咄咄有理……此人已失了人性，岁寿须臾之间。所以，不用介怀！”

凝元境寿数延年，这仝乙又正值壮年，怎会“须臾”之间？

难不成……就这半盏茶的功夫，他竟然将清鸣宗分舵舵主打的重伤不治？

“只是那些被掳掠的女子，着实可怜……”灯芯叹道。

“命理之数，虽在于天，又何尝不在于人？”墨玉笑道：“我等修者虽说循道而行，又何尝不是逆天而行？弱弱平民，也当如此！风来向东，便向东：雨来向西，复归西……无志无骨，任由摆布。终其根本，还是自甘于人下……说其可怜，倒不如说可恨！”

“这世间权势相压，她们也是无奈……”灯芯辩道。

“努力活着，并无大错……”墨玉道：“只是生死相较，向死而生是勇气，畏死而生是奴性。同是取生之道，却截然不同。主根在己，可敬；主根依人，可悲。想来，你们和他们有所交流，为了一时卑微的安宁，居然舍得舍弃妻女家人……想来，奴骨早已深种，纵然今日救下她们性命，她们日后又该依什么活下去？”

灯芯怔怔半响，不再说话。

“你们可知，我为何脱出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