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三年三月初十。
寸执再次出现在书山。
同行的只有飞云宗副宗主舒库安。
和寸执的这一战,兜兜转转好几年,其中更是曲折起伏、时有时无。
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煎熬,灯芯和未雨还各自生出了心魔……
因为是私斗,杨志和决定把地点定在书山后山。
除了决斗双方和保人,同去的只有并义、墨玉、还有莫影。
作为书山最年轻的长老,又是御部的人,她自然也来得。
杨志和找了处相对平坦山坡,问道:“各位感觉这里如何?”
几人都没有说话,舒库安笑道:“我觉得可以,再走下去又该吃饭了……”
双方站定,寸执问道:“赌物呢?”
并义取出布包递了过去。
寸执脸色难看,依旧打开查看。
良久,寸执站起来道:“赌物无误,那就改为比斗……”
舒库安笑问:“师弟果然是妙人!枪都断了,你如何知道?”
寸执道:“我已验明……”
说罢,打开包裹,里边放着几节骨头,那是他的手骨。寸执将两截断枪放了进去,用油布仔细包好,对舒库安道:“我若不能回去,烦请师兄代劳!”
舒库安应诺,收好包裹。
寸执又取下身后的长枪,去了衣包,递给杨志和:“赌物在此,烦请验看!”
杨志和接过去,看了看,顺手交给墨玉,点头道:“无误!”
寸执看向三人:“即便是比斗,也总有意外,三位可交代的明白?”
咸小枝道:“不劳前辈费心……”
寸执又从怀中取出文书信约,验看了一遍,划破手指摁了上去。
众人依次沓印。
文书最终落在了杨志和手里,杨志和问舒库安:“舒宗主要掌信吗?”
若是输了,留了信约也是无用。在他看来,三人虽然长进,却都不入二境,要赢自然不难。
“杨长老所请,岂敢推阻?”舒库安收了文书,揣在怀里,又道:“只是比斗,大家分了胜负即可,切莫失了分寸,伤了两家和气……那就开始吧?”
双方各自站好,余人后退。
寸执拔出宝剑,道:“你们少了两人,我让你们出手两次!”
咸小枝持了刀,站在前边,以为保护;未雨负责主攻;灯芯则负责干扰。
寸执先让两招,三人自然不会客气。
灯芯先手,取出准备好的画卷,画笔一点!
落笔处,一条银河凭空而来,荡着树叶,弯弯曲曲的流下……
只待寸执抬头看天,未雨双手齐发,口中喝道:“一剑诛杀!”
咸小枝不入二境,唯一能够伤到他的就是未雨的连击技。
灯芯的画儿寸执从未见过,若要强行破去,只有两息。
未雨只要抓住这两息,一剑杀过去……
寸执没有去破灯芯的画,缓缓抬手,将剑指向未雨。
这轻轻的一点,便是要害!
他早已知道未雨动了杀心,也自然知道未雨这一击只是心脏而不是咽喉。这一幕,未雨自己也曾用过……
两剑相敌,未雨这一杀招岂能建功?当下心念一动,那一剑便悠的一跳,绕过剑尖直射咽喉!
寸执任他来攻,又岂是信手一剑?如今几年过去,三人长进自然不少,他怎会如此大意?抖动手腕,那剑在“嗡”的一声铮鸣中剧烈抖动,将他上半身一起罩住……
未雨这必杀一剑竟被他轻松破去!
“这是幻术吗?”寸执开口问道。
“是!”
灯芯如实答道。
他早见过灯芯施法,能够猜到也不奇怪。
并义弯腰杀鱼。
小溪弯弯,未雨如同那一片树叶,那鱼儿自然就是灯芯。
既然已被看破,灯芯挥手散去术法。
眼见寸执随手破了未雨的一剑,又将灯芯画儿看穿,咸小枝再不敢等,怒喝一声,提着刀扑向寸执!
只要他缠住寸执的剑,未雨才会有机会伤的到寸执。
刀击要害,就算他是二境,也必须举剑相迎,因为他只有一条手臂。
未雨看准时机,又是一式连击!
剑封咸小枝,他已无法防守!
“呀…喂!”
寸执咬牙跺脚,生生踩出一个半人深的坑来!
这……想法太过不寻常,简直让人无从应对!
就算未雨可以变向,这么大的幅度又怎么能做得到?
寸执避开未雨必杀的一剑,又封住咸小枝,道:“如此,我便开始了!”
说着,也不出坑,一脚一个,将阻路的泥石踢向咸小枝,人也紧随而至,平剑向咸小枝刺去!
这样的泥块,若是普通人必然死了,对于武者来说虽然麻烦,却不致命。
未雨不敢有丝毫大意,画了灵甲将咸小枝罩住,左手引剑,向寸执杀去。
此时,也终于该他牵制寸执。
这样的战术,他们演练多日。咸小枝的刀、未雨的剑,只凭肉身是挡不住的。只要二人互为犄角,让寸执无法使出功法套路,攻不能竟,三人才能活命……
寸执不敢硬抗,举剑挡杀。咸小枝趁机又扑……
二人一左一右,牢牢看住那把剑,不使它落下。
寸执曾许两招,只能防守、不能反击。只这两招,未雨都不曾建功,此时那里还敢奢望伤他?
短短数息,咸小枝已险象环生,若不是寸执只有一手,此刻早已败落!
任谁都看得出来,只要没人失误,这将是一场消耗战,看谁首先体力不支。
两个一境如何能和凝元境比耐力?
所以,这一场的关键还在灯芯,只要她瞅准时机干扰寸执,久守之下,可有机会……
灯芯画儿被破,如今连牵制的资格都没有,眼见情势如此,再打下去必然要输,当下把心一横,探手取出一张兽皮卷来!
“此宝暴戾,慎重!”
并义忍不住开口道。
灯芯微微摇头,也不说话,将卷儿摊平,背着众人一笔一划认真勾勒起来……
并义还要再说,舒库安哈哈笑道:“道友静坐就是,看他们如何施法……”
并义哪里肯听?踮足去看,顿时高声喝止:“小灯芯,不可如此!”
他虽然时常急怒,却少有这样慌张。未雨听到喊声,不仅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灯芯……
这一分神,被并义抓住机会,唰的一剑将咸小枝右臂削了下来!
如此,还不算完,运剑圆转竟切腰肢……
“杀!”
未雨急呼,一剑一甲瞬发而至!
并义嘿嘿一笑,舍了咸小枝,挡了一剑,脚下不停,直奔未雨而来!
咸小枝此刻失了惯用的右臂,勉强止血,顾不得疼痛,捡刀又攻……
若没有他灵器牵制,未雨如何抵得住寸执?
“不可!”
并义又呼!
未雨再不敢分神,用甲护住自己,又用剑杀……
寸执却不再进,随手破了剑,怔怔的看着灯芯,竟呆住不动……
未雨扭头,正看见一块墓碑飘了过来!
碑文清晰可见:书山辰溪之墓!
此时,场中已无动静,只听见一片急促的呼吸声。
若说墓碑惊人,却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停住不动。真正让人心悸的是那墓碑中蕴含着让人心悸的悲痛。这种颤栗,来自灵魂深处,是本能的害怕!
转眼,那木碑就已聚灵为实,向着寸执兜头砸下!
“镇!”
灯芯喝道。
寸执举剑去挡,却是无用,那碑穿过剑锋向他压去!
能被并义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此招必然非同凡响。灯芯用的这一式,无异于禁术!
书山辰溪之墓!
她从不曾从那一日走出来。她为了护我,竟不惜将伤痕示人……
寸执此人,今日必死!
一瞬间,未雨心中生出无边的恨意,那来自灵魂的颤抖就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杀!杀!
未雨心中再无旁物,只有无边的杀念!
莫说是凝元修者,即便是圣者,今日也当诛之!
未雨举起双手,庞大的灵气涌将过来!
“一!”
“剑!”
“诛!”
“杀!”
未雨吼道!
那灵气瞬间凝实,化做一把利剑,呼啸着向寸执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