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七年。
这是符门的春天。
由镇安引头符宗建制了两个营,一支归军部,一支归符门。
镇安五军,完美的赢下决战,让所有人对符修建制充满了期望。
一直以来,符修都是以辅助作战的身份活跃在各处战场上。这是符修有史以来第一次以主角的身份登场,对整个西北战场格局的影响是巨大的。
冷冰冰的符人,也开始融化,志得意满的骄傲,昭示着他们内心的喜悦。
每一个人都一样自己是主人,也只有主人才会用最大的热情投入他所从事的事业中。
作为这一切推手的未雨也很高兴,他高兴的是年节前的招募,一甲共招募了凝元境武者十五位,阵法师两位,丹师三位。这样的阵容,足够组建一个营。
原来一甲的十一名凝元境武者,节后纷纷回归。他们大多来自小宗门,不会轻易的松开未雨这棵大树。甚至有人因此把宗门迁到了镇安,就像钱一袋。
一下子富起来,扩编是在所难免的。一甲编制不变,又新建四甲,分别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命名……
与此同时,御部的人终于到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莫影。
不仅是未雨,连法部的长老们也一起松了口气。虽然她不喜杀人,却终究是年轻人,更有“门前拔剑”的先例。
今年换防主要是弟子们,建制不过一年,他们这些亲眼看着未雨建制的人更不能随意更换。
众人各自坐定,莫影当先开口道:“诸位师叔伯,书山建制已有一年,关内风言总是不断……去年冬匪猖獗异常,几乎乱了书山大会……御部的师叔伯们分身不开,也只能指了我来……”
她一向话不多,寥寥数语,只将书山的处境说的明白。
关于冬匪,却还是宁安遗祸,这一点他们都很清楚。
虽说关内关外各一片天,因果却总是分不清的。
众人相顾,未雨当先问道:“伤亡大的厉害?”
莫影点点头,道:“师弟不必左右相顾,只说建制就好!”
未雨取了新拟的建制单录,又附了一份阵亡弟子的名录,道:“师姐不妨先看……”
莫影取了,简单看了看,随手放桌子上,道:“师弟师妹早入二境,也该领了长老之职!”
未雨愕然,这做派已然有了楚荆的风格。
宗门之中,长老弟子总是不同。
灯芯起身道:“如此正好!”
莫影冲她笑笑,给二人换了长老的牌子,再次说道:“战事归法部主领,御部本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人心向战,想安宁却不容易!”
虽然她是那个拔剑的人,却终究是那个“春日不杀”的人。
“礼部师叔伯们可有什么看法?”未雨忽然问道。
即便不问,他也该知道建制这事三部早已是在日日论辩了。
“说到底……”莫影顿了顿,继续说道:“是法前的问题,还是军功的问题?”
建制是法前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很刁钻,不只是他,就连参与建制的法部长老们都无法回答。
文修无三境、法典不齐,当未雨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已经有了建制的想法。
如果是法部寻路,建制该不是问题。若只是军功,书山三境武修不多,也确实不需要那么多军功。
对于未雨来说,屠魔是他想做的事,只凭他一个人是不够的,所以他要拉上文修、拖下符修……
当这个问题被赤裸裸的摆在台子上,长老的令牌是那样的烫手。
未雨犹豫很久,这才说道:“师姐觉得符修建制的初衷是什么?”
无论是“符修久不出圣”还是军功,符修都没有理由以“主人”的身份参与进来。
但符修建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符修建制我也是刚刚听说……”莫影微微颔首,道:“也许是因为文修建制吧?”
“大概是人心所向吧?”未雨说。
无论长老们如何,弟子们对建制是支持的。
莫影看着未雨手中的令牌,道:“原本去年就该送来……”
在西北战场,书山的弟子和长老并没有太大差别。
从未雨夫妇动身戍边时,所有人都忽计了这件事。
虽然莫影是晚辈,长老们出奇的安静……
灯芯忽然说道:“非道乎?”
坚持心中执念,是向道吗?
莫影沉思,抬头问她:“修乎?”
恶法杀人,是修行吗?
灯芯喝茶,道:“利也!”
修行的本质是向进,进既是利。
莫影便不再说。
文修白于天下,自然有人向利而来,这对书山是极好的。只是,对于静修来说,文修建制这样的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广而向外文修不绝、狭而自修书山长存,谁又知道对错?
这原本是理念的不同,就像道前、法前一样。
终于,莫影又取了单录,看了半天,这才又交给未雨,道:“时也,势也?我是分不清楚的……”
灯芯道:“时适势也,天道亦然!”
莫影默默点头,道:“若果然如此,当不过七十!”
她说七十人,这是御部的底线,未雨当即点头应下。
建制一事再无异议,众人又说起书山现状……
莫影停了三天,将关外形势尽知,便要离去。临行之时,灯芯请她携简寸母子同去书山。
从简从固将简寸许去溪岩宗起,简寸就再回不去洛邑符宗。再回关内,也是势在必行。
临行时,她又去了洛邑符宗,见了简从固。
一应杂事俱了,未雨又去青莲宗,这才知道韩玉蝉已经换防回宗,由邢烟领主将之职、木顷零副之……
未雨知晓白梨之意,更不敢多说什么,只请调令再出城去。
军至西门,忽然有人驾车急来,请见未雨。
邢烟止住军行,将人带了过来。未雨细看,确实洛邑符宗弟子。
虽说春暖,依旧棉衣不脱,他却满头大汗。一见未雨,当即拱手道:“简师妹可在军中?”
简寸母子去书山,想必他是不知道的,未雨皱眉道:“师妹不在城中,你这般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那弟子犹豫许久,这才吞吞吐吐的道:“符门有事,烦请知会师妹,一定要回去一趟……”
“她早不是洛邑符宗的人,你不知道吗?”未雨言语不善。
强换文碟,简小鱼都知道,他们又如何不知?但凡有些师门情意,也不会任由外人做那强事。
那弟子垂头半响,这才咬着牙道:“宗主去了……烦请转告师妹,务必回去一趟……”
简从固死了?
他早不长寿未雨是知道的,简寸走时也曾见过,决不是三两日的事……
“莫非是自戕……”
“宗主他老人家寿终化道!”那弟子打断未雨的猜测,又请:“劳烦了!”
他说寿终,未雨只是唏嘘。
简寸再没回符门,又别去他处,简从固还会有什么念想?
心死了,人自然也就死了。只叹他临死前仍不曾回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