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之后，整个西北三城都乱做一锅粥。

从宗属到军属，一字的障碍，隔断了多少人的念想？

马儿野的久了，装了缰绳总感觉睡不着觉。

就算不去远征，他们大可售卖粮草以换军功。只是相较战获，自然要小的多。一些实力强劲的圣宗和一等宗门，提议自供后勤，随军远征，但被拒绝。

军部态度是坚决的，远征大军必须统一调度，一切宗属营必须留防三城。

这是人族第一次远征魔域，不允许出现任何错漏。

军功和自由，该如何抉择？

不过是执念而已。

在这纷乱而迷茫的焦虑中，年节匆匆过去。

改变的不仅是人族，魔军也做出了重大改变。冰未解冻，城外和据点军屯，已发现大量魔军。

魔军出现，并没有要攻取三城的意思，军部命令各营出城戒备，防止魔军绕过三城袭击边防。

看着未雨带着两只巨大的铁匣子，聂武序不解的问：“囚笼？”

未雨笑笑：“算是吧……让军需官记好，很值钱的！”

“灵器？”聂武序问，灵器需要灵气灌注才能发挥作用，他没见过这么大的灵器。

“阵器！”

聂武序大吃一惊，低声问道：“真的？”

未雨笑笑：“重刀前辈弄了大半年，也才做出这两个半成品来……”

聂武序赶忙指挥亲兵，把匣子盖住，并严令任何人不能靠近。

青莲营已整军完备，只待出发。

未雨扭头看了看，灯芯和木顷零正在城门口说话。

青莲营这次出城，也许下次回来时已是冬日。

木顷零没有随军。

如今青莲宗只有一个副将：李曼枝。从去年断臂她就应该回去，后来青莲宗换防，她也没走……

木顷零瞧见未雨看她，少有的挥了挥左臂，冲他笑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未雨笑笑，挥了挥手。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灯芯拉住她的手：“留下来，好不好？也许需要一些时间……”

木顷零笑笑：“一个人向东，一个人向北，时间越久，就会离得越远……”

灯芯轻轻叹了口气：“要回宗门吗？”

“好多时候我都在想，假如有一天我要走了，他会不会挽留……以前多希望他能留我一下，哪怕是客气也好啊……”木顷零看着未雨的背影，笑了：“现在，我却好害怕，怕他让我留下……”

有些事，也许就不该发生，因为不论你怎么做都是错的。

灯芯取出一幅字交给木顷零：“他说你的剑断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木顷零打开来，是一个剑字。

那是未雨的剑，无所畏惧的剑，勇往直前的剑。

木顷零看了又看，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下来。

那一战，她失去手臂的同时，剑也随之折断。

她不再是那个喜欢捉弄沙粒儿的女孩，自卑和喜欢已遮荫了头顶的所有阳光。

木顷零看着灯芯，走看见了简寸，擦干净脸庞，飞快的走到未雨跟前，轻轻抱住他：“我喜欢你！”

未雨笑了，揽住她：“谢谢你的喜欢！”

灯芯取出画卷，笑道：“再舞一剑吧……”

木顷零点点头，取了宝剑。

她的剑走的很慢，身法也很慢，连风也都慢了下来。

虽然很慢，但每个人都有一种无法躲避的感觉。这是一套奇特的剑法，连青莲宗的人都没有听说过。

一套剑罢，木顷零的宝剑毫无征兆的断了。

这是灵器，灌注灵气后，即便是对砍也不会轻易折断。

未雨笑道：“法以道始，你的路刚刚开始！”

木顷零仔细的把剑收好，笑道：“活着回来！”

“出发！”聂武序令道。

天依旧很冷，但是春天已经来了。

“好可惜，她真的很不错！”灯芯道。

未雨笑笑：“道痕，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所有的付出都是美好的，不是吗？”

人生的修行，也不过是为了美好而前进。

留不住的过往，是贪恋的欲望。奢求太多，会忘记我们已经拥有了很多。

愿我们都能在记忆里永存。

冰很快消融，一起融化的还有魔人的暴戾。

春姗姗来迟，解开了紧裹的棉袄。除此之外，也再难看到她来了。

魔军全线龟缩，如同那走远的冬天。

二月底，远征大军正式开拔。

即便是在边界数十年的老兵，对魔域也是陌生的。极少有人去过魔域，也极少有俘虏从魔域逃回来。

即便未雨曾经在魔域呆过一段时间，即便他依然清晰的记得魔域的一切过往，也依然是陌生的。

先锋营已经过去两日，一路可隐隐发现行军的痕迹。

大军行进五日，终于见到了平民居住的小房子。没有院围，土上土顶子，四下一片荒芜，连一点绿色都寻不到。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存活下去的。

再往前走，逐渐寻到了点点绿色，也许是农种，也许是野生的荒草。

破落的小村子，有七八户人家，早已逃的不知所踪。于是就发现了水源，有人验看了许久，才让大军补给。

先锋营已传回捷报，攻占了魔军一座叫做且晌的小镇，正在那里休整。

这里这将是远征军第一个落脚点。

和人族的军屯据点想比，这里看起来毫无防备，连土城墙都没有。稀稀落落的房舍，随意的盖在那里。多数的木门，都是树枝包了皮子，稍稍遮挡一些风沙。

魔人和修士早已跑的没影，只留下又瘦又黑的平民，是那些舍不得屋里那少的可怜的瓦罐破袄的人。

未雨觉得，自己这一身的衣裳，都足以换去他们一生的积蓄。

偶尔也有几圈羊，是属于领地主人的，坐落在民居之中。

见了人族大军，他们跪伏在地，嘴里念着大家听不懂的话，不住叩头。

这是一种畸变，他们不被允许说人族的语言，因为只有修者老爷们才能那个样子说话。这也是他们无法逃离的根本因素，魔人甚至不用看管他的奴隶。

各营被安排在镇子外围，只有少数营属进驻了镇中，他们需要把控这里，以免有人破坏水源、泄露行踪。

大军远征以来的第一次军议，在镇中的“统领行营”开议。

这是魔军某一位统帅的临时行营，也是镇中最宏伟的建筑。

各样的石头被打磨的平整，垒砌起来，各种颜色交织，形成一种别样的美感。房顶是少见的瓦片，红蓝相间，梳理出主人的身份。

大门是包铁的木门，打开来，仿佛一张巨大的兽口，能轻易吞下任何一所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