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艋

《白艋》

第6幕叠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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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6日,夜,萨洛特里城的城堡内。

斥候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城堡里的王将那里,几乎和无人机上传来的影像同时,越刻哈哈大笑,顺手拿起那副毛笔,在墙上题了一对歪歪扭扭的对句:

“雷起云开鹰动羽,敌围城肃虎来迎。”

而后把笔抛给希尔德,说道:“拿酒来,准备迎接我们的大将。”

“可是……我们的信没有寄到……”希尔德有些迟疑地说。

“无碍,他必然会理解我的抱负,虽然成年之后我和他都未曾见过一面,但我明白他会理解我要做的一切!”

电光闪烁于天际。

“这……我并非是质疑您的决断,但是为什么……?”希尔德问。

越刻站直的身躯放松下来,向椅子倒下去,保持在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说:

“我给你讲一下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吧,好像还没讲过吧。”

“是……我并不知此人。”希尔德说。

越刻点点头,说:“我和他的交集其实也不多,只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

“我和他下过一次象棋,那一年他7岁不到,我11岁,是在汗王座前的晚会,许多人都来看,在那么多人面前,我输给了他,输得很彻底,所有的招式都被他看破了,三局连败,明明他那时比我还小三岁,连棋子都拿不稳,呵,呵呵呵呵,真是没想到,我从小无论什么方面都是强者,唯独在象棋上输给了那个比我小三岁的小孩子,那时我气急败坏得甚至有些恨他,觉得他让我丢了脸,我一急,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刀。”

“后来呢?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希尔德问。

雷声紧随电光而来。

“你要想听的话,我就和你讲讲吧,我对他的考验也不算简单,即便是那样的男人,也要花不少时间才对。”

“嗯,洗耳恭听。”

“我那时急了,就想拔刀把他杀了,当时我年轻气盛,心比天高,管他是什么汗王的儿子,就算是汗王,我估计都不会犹豫片刻地拔刀砍过去,但是他说了一句话,让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反而彻底地尊敬起他来。”

“他说什么?”

墨汁里掉入了些许灰尘。

“他说我的棋路简直和汗王的一模一样,让他流了好些汗,如果我想参与【逐冠】,他就会弃权。”

“这……他的意思是将来让你当汗王?”希尔德问。

“我折服于他宽大的心胸,明明杀得我片甲不留,却赞美我的棋艺,看出了我不义的野心也不说破,反而说准备将来让位于我,哈哈哈,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拒绝与我共同颠覆天下呢?”越刻笑道。

“这个男人过去或许确实有宽广的心胸,但是如今的他……估计已经变了,您忘了么,他可是毁灭了蒙落子的人啊。”希尔德说。

“哈哈哈,这又何妨,在我眼里,他的价值不止他的心胸,同样还有他的冷血。我的计划需要他作为核心的棋子,我知道他一路向北是为什么,他要去尔克斯城,发起革命,重新统一北方,再向帝国反攻,因此他没法拒绝我,我的支持会给他革命的底气。”越刻抬起下巴,翘起二郎腿,说。

“但是这样,我们能拿到什么好处?”希尔德问。

“哈哈哈哈哈,只要他成功,我就会拿到我要的东西,他要的该是皇帝的位子,我要的,却是这片草原。”

车队来到侧面的副城堡前,一个身着紫麻布格子衣服的男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他的皮肤上满是皱纹,面庞发黑就像是乞丐一样,瘦得可怕,整了整加绒礼服杂乱的衣领,问道:“是水么?”

“大人,不是……”商队头领身边的一个伙计回答说,在看到那名男子身后的人群后,咽了一口口水,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只见那个男子身后,四五个健壮却疲惫的士兵坐在那里,无精打采地坐着或是躺着,一个士兵拿着一个水壶,往嘴里倒着,确是一滴也倒不出来了。

那几个士兵应该是运输官的亲卫,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这情况好像不太妙啊,这座城市很缺水么?}宦诚心想。

他又看向天空,明明马上要下雨了……突然,他注意到了一片灰色的云,在整片的乌云里那么显眼,而后他听见了夹杂在雷声里的无人机的嗡嗡声。

商队的水还有大约30升,宦诚身边那辆马车就装了半车的净水和食物,但是这并不是货物,而是商人们前往下一个城市路上的口粮,如果给出去,商队就完了。

商队的首领立刻站了出来:“运输官大人,我们此行运送的是很重要的物资,越王将大人说要送到他本人手上才行,我们来这里是想请您带我们去主堡里拜见。”

“不是水么?”运输官沙哑的嗓音像是锯子在锯一块木板一般,让人感觉有些阴森。

没等领头再一次解释,运输官就又说:“你们该带着些水才是,路上全喝完了么?”

“呃……是……是的,我们带来的水和食物已经消耗光了,不然,肯定都拿来孝敬您老人家啊,这车上都是越王将要的东西,我们没法怠慢……”

“呵呵,少拿王将大人来压我,他会亲自买东西说出去谁都不信,最多是他手下那个男仆买的些奢侈品,哼,我们这些下人连口水都喝不上,咳……咳咳咳。”运输官说着说着呛着了,看上去似乎是很久没过说话了,狠狠地捏着自己的嗓子止咳。

“大人,这……”那个伙计上前察看,刚说一半,突然枪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在厚厚的绒衣上划出了一段血痕。

“兰尔斯,别再靠近了,回来!”头领连忙叫住那个年轻的伙计,那个伙计连忙退了几步,嘴里“斯”地抽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远远地站着。

“呵,好大的胆子,这个小伙子是不懂规矩,还是真想行刺本官啊!”运输官枯树般的手臂狠狠地一挥,“不知他们还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给我搜!”

很明显,运输官想要淡水,准备用搜查的名义抢劫。

他身后开枪的士兵像是看见羊羔的恶狼般,眼睛里透出凶狠和贪婪,用那把还冒着烟的步枪支撑着站了起来,其他的士兵也都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端着枪就向他们走过来。

“完了。”宦诚听见旁边的那个伙计低下头小声说。

此时大伙都下了车,7辆马车的马夫加上头辆及尾辆马车货物堆里看管货物的两个伙计,再算上宦诚一行一共12人。首领同时也兼职头辆马车的车夫,受伤的那个伙计也是头辆车里的看货人,宦诚则一直躲在最后那辆马车里,与他聊天的伙计,就是看着净水和食物的看货人。

宦诚也低着头,生怕被查出来身份。

如果汗王使徒有很多位的话,那这座城市应该也有汗王使徒,皇帝想控制蒙落子,必然是要他们来架空王将的权力,难道让运输官来排查这个商队是汗王使徒的意思么?这个运输官连王将的事情都敢耽搁……

那么王将购买军火是为了改变被控制的局面么?呵,真是匹夫之勇。

不对,为什么从那些商人的语气里看,王将还是这座城市的王……看来这座城市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啊。

士兵摇摇晃晃地端着枪走向马车,车队的人们都双手抱头蹲下,配合着搜查,毕竟在荷枪实弹的军人面前,手无寸铁的商人根本没办法反抗。

宦诚也抱着头蹲下来,他又听见了一声打雷。

马上就要下雨了,如果刚才只把车上的水拿出来或许还能少些麻烦,但是这些士兵动起手来,谁也说不准还能给商队留下什么了。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如果不能给强盗提供钱财来保住性命,那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赌上自己仅有的生命来争取活路。

马车上运送的是军火,如果能拿出来使用,这几个因缺水而力竭的士兵根本不足为惧。

不,也不行,十几个商人不可能一起去拿枪械,如果现在有某个人做出什么异常举动,那个人必然会被士兵们乱枪打死,有什么一起行动的信号么?商队的话说不定会有吧,但是怎样让商队的人反应过来呢?

实在不行,只能使用天之佑了么?但是现在的情况使用了也起不到什么效果吧,那个无关紧要的天之佑……

或者说,还有一个办法……不过,要赌一下了。

宦诚突然大喊说:“运输官大人,我有话说!”

士兵们立即都把枪指向了他:“你有什么要说,快说。”

“在离这个城市不到一千米的地方有一片新形成的绿洲,如果您不知道在哪的话,我可以带您去,但是作为交换,请您停下对我们的搜查,这几车都是很重要的文件,涉及机密,在王将验收之前被您看了,万一走漏了一两件可要解释不清。”宦诚大喊说。

士兵们听到有水源,一个个都有些发愣,嗓子里像是要冒出火来,有些

“放屁!这周围怎么会有水源?早就被我们挖空了!你知不知道这座城市这一年有多缺水么,别说水源,这座城市周围就连仙人掌的根都别想找……咳咳咳……咳。”运输官怒道,因为太急,又一次呛到了嗓子。

“杀了他,胆敢愚弄我们。”被运输官的话语打破幻想的士兵们,立刻准备把怨愤倾泻在宦诚身上。

“大人,您都说了,已经过了一年了,原本能形成绿洲的地方应当会形成新的绿洲才对,每一年萨罗斯里城边的雪山都会融化一部分,有一些新鲜的水源也不是什么怪事。”

运输官挥手示意士兵们开枪,但是士兵却面面相觑,都没有扣下扳机,一个士兵突然说:“大人,要不先听他说说?”

没等运输官回应,宦诚立刻大喊说:“我可以给你们看证明,我们路上也因为缺水用,还带着从那里得到的淡水呢!”

商人们都一脸懵逼,哪来的绿洲啊,咋没水用了,你坐的那辆马车上不是还剩下半吨多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宦诚已经掀开了身后马车上盖的布匹,露出了下面的水和食物。

水装在几个塑料大水桶里,水桶上接着塑料的打水器,旁边放着几盒压缩饼干。

“这些水就是我们从绿洲那带来的。”宦诚低着头说。

“不对劲,如果水不够,怎么压缩饼干就够了,你们一开始准备物资的时候怎么想的?”运输官敏锐地反应过来。

但是几个士兵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扑向那辆马车上的水,拿着空的水壶就去接水,等水从里面涌出来的时候,后面的士兵把前面接水的推开,直接把嘴凑了上去。

一些水落到地上,把沙土润湿。

宦诚往几个士兵的方向走了两步,假装被沙土滑倒,把脸埋到了那片被湿润的沙土里,抹了自己一脸沙泥。

商人们都松开抱头的手往这几人的方向看。

勒文混在商人里,冷冷地嘀咕一声:“这人……”旁边的潘锋华连忙捂住他的嘴,怕他说出什么话引来运输官质疑,抬头看了一眼运输官,发现那位大人也看着马车上喝水的士兵咽起了口水,松了一口气。

宦诚爬起来,小声地对着几个士兵说:“怎么不给运输官大人先喝几口。”

几个士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着水壶接了半壶水屁颠屁颠地给运输官送去:“大人,请用。”

运输官咽了口口水,却嘴硬说:“我才不喝这种来历不明的……”

士兵却直接把水壶塞到运输官手里,运输官害怕洒出来,连忙双手捧住。

“大人,喝一口吧,这水不是绿洲里的嘛,怎么叫来历不明,咱们马上就不缺水喝了。”

“马上,马上,你看这天上的云,都积了那么多天了,说是马上就下雨,到今天也没下,那绿洲的事,怎么会有着落。”运输官只好喝了一口,苦笑说。

“别那么悲观嘛,要是我们真找到绿洲,把水运回来,这天上的雨再一下,那池塘里又能积水,咱再存点,这一年半年的水不就都有着落了,多好啊!”士兵喝了水,乐了起来,指指天,“苦日子都那么久了,总得好起来点儿。”

“要真这样就好了啊,”运输官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小子,你过来!”

宦诚知道是在叫自己,赶忙跑过去:“大人,这些水肯定不够,但你们先用着,等我们去完主堡,给王将送去文件,马上带你们去找那绿洲。”

“你刚才摔地上了?怎么脸上都是泥?”运输官打量了一下宦诚,“我怎么感觉你和那个被通缉的有些像呢。”

宦诚心里一惊,{还是被认出来了么?}。

但是运输官却并没有接着追究这件事,反而是从腰间解下来一把钥匙,递给他:“可能是凑巧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宦诚接过钥匙,半跪下去:“感谢大人,小人名叫莱顿。”

“哦?和帝国的那个什么……嗯……和某个高官同名么?”

“是的,我母亲是帝国人,她很崇拜那位大人。”宦诚想要试探一下帝国在这里的评价,由此来判断如今掌握这座城市权力的到底是王将,还是使徒。

“切,帝国人里居然会有像你这么勇敢的种儿,要是你刚才不喊住我,我怕是要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指不定就被灭口了呢。”运输官枯树般的手摸了摸宦诚低下的头,“好小伙,我还得谢谢你呢。”

“把这些水送到军营里,给那些没水喝的兄弟们分分,给我留一壶就行。”运输官对几个亲卫说,而后自嘲似地苦笑一声,“呵,真是可笑,在这儿,管理水分配的反而没水喝,说咱们不打仗不流血,用不着喝水,那些个三营四营都来这里抢,什么道理。”

天空上雷声大作,乌云离地面近得就像要压下来,让人感觉拯救这座城市的大雨,就要来了。

主堡内部,越刻正看着无人机传来的投影冷笑。

“怎么了么,王将大人。”希尔德问。

“宦诚的手段确实带着些卑劣,他在见过我之后打算做什么呢?真的带路去找水?还是说等天上下雨?”越刻冷笑说,“我很佩服他的做法,同时又很讨厌。”

“那么……王将大人会如何做呢?”希尔德看着越刻的眼睛,里面净是黑影,让他心里有些紧张,但他却没有移开直视的眼神。

“哈哈哈哈,我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会提前了解并准备,在路上就把这些商人训练成军队……呵,果然还是太过理想化了啊,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会直接用武力来解决吧,就那里的地形而言,反击很容易。”越刻笑笑说,“不过也就是说说,成功概率不足四成,所以我挺好奇他会如何破局的,宦诚的做法确实很有效。”

“嗯,地上的沙土和一旁的城堡都对单兵游击战很有利啊。”希尔德说,“但是交涉的方法或许也不是不行……”

“你会和宦诚一个做法么?用花言巧语来欺骗?”越刻笑,看着希尔德问。

“不,不会,我会用更温和的方式……说清楚我们的困难并分出一部分水,然后等待下雨。”

“哈哈哈哈,你把别人想得太好了吧,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的,阿林莫斯来的小少爷。”越刻大笑出声,“但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让我确信你对我的忠诚。”

“谢王将嘉奖。”希尔德低头说,终于避开了王将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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