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犯人上堂！”

刑部尚书裴世矩一声令下，皇城巡检司的衙役们便将两个刺杀当朝圣上的刺客压上大堂。

因为刺客关押在巡检司大牢，巡检司又恰在本次四司会审之列，所以便没有把犯人移到更高一级的刑部大牢。

正堂之中，从左到右，摆放着四张桌子，从左到右依次是皇城巡检司、大理寺、刑部、京兆府四司。

巡视皇城御史薛宣、大理寺卿金日磾、大理寺少卿苏武、桑弘羊、刑部尚书裴世矩、刑部左右侍郎马防、刘上祐，京兆尹苏聚义、京兆府少尹班超、王骏杰共一十一人，全是朝廷四品以上要员，呈半包围状在堂中排开。

“啪！”

一声惊堂木响起，拍木者正是刑部尚书裴世矩，双目有神的审视着二刺客，沉声问道：

“堂下罪犯，报上名来！”

薛宣抱着双臂，心道：哼哼，我当初也是这么问的，结果这俩货根本不搭理我！刑部尚书，靠走左丞相后门进来的，也就一般般吧！

俩个刺客互相对视一眼，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高个那个先言道：

“小人姓荆名柯！”

矮个的接着道：

“小人姓要名离！”

薛宣：“我昨日提审你俩为啥不说呢！今日一会审你就说了，那我当傻子完呢！？”

看见薛宣发火，一旁的桑弘羊连忙上前劝抚：

“薛大人，薛大人，没有的事，在场各位没人说你是傻子，大家都只是单纯的觉得你业务能力不...啊不不不，是觉得这罪犯，太可恶了！”

桑弘羊在薛宣充满怒火的眼神中改了口，说完便不再敢看他，灰溜溜跑回自己的小座子上了。

裴世矩继续高声发问道：

“你二人何方人士，家有何人！”

荆轲先答道：“我乃齐国人士，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女儿，我妻子嫁过来之后，一日三餐一顿不做，在家懒得不行，都是我八十岁老母起来做饭，家里二亩田一亩种的是...”

“嘚嘚嘚！你快闭嘴吧！跟案情无关的不要说”

荆轲如打开话匣子般，开始介绍起家里情况，本来众人还觉得或许对案情有用，便顺着听下去，结果他越说越偏，裴世矩赶快出言把他打断，随即又望向要离，交代道：

“说有用的！”

要离：“是，我是梁国人，是个农民，家里除了我，还有隔壁的王老哥，有时在我耕地的时候来我家休息，有时...”

“闭嘴！”

裴世矩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看了眼一旁书记的右侍郎刘上祐的笔记，看记录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之后，心中暗赞一句刘上祐机敏，便在继续发问道：

“知道你们刺杀的人是谁吗？”

荆轲：“知道！是巡视皇城御史薛宣！”

要离：“放屁！分明是京兆尹苏聚义！”

在坐众人手捂脑门，已经无力吐槽了！还是薛宣手撑桌子，支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狠狠瞪着二人，怒骂道：“哇呀呀呀！你们竟敢戏耍老夫！！！”

周围全场官职最小的便是从四品京兆府少尹王骏杰和班超，但班超是何人，他可是皇后班昭的二哥，当朝国舅爷，他能站出来装和事佬吗？不能！这时候只能王骏杰站出来谄媚的和稀泥了：

“薛大人！我看给这俩刺客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戏弄薛大人您啊！您业务能力最好了！肯定是误会，哈哈哈误会！”

“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阴阳怪气！？”

薛宣也是有人给台阶就下，骂完王骏杰后，当即喘着大气坐下来，不再多说。

王骏杰也委屈啊，我说什么了我？我怎么就阴阳怪气了？早知道不站出来多嘴了！

到下一项该问是谁人指使了，裴世矩却闭上了嘴，默不作声，之前得了杨坚支招，天塌下来让大理寺顶。

故而此前，裴世矩一直先声发问，就为了到这会儿，把问题抛给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卿金日磾。

可这个安排正和金日磾意，金日磾明白霍光严查的意向，见裴世矩不再发问，暗骂一声老狐狸，主动向荆轲和要离问道：

“说！是谁派你们刺杀的圣上！别给我装！别说废话！”

荆轲叒先答道：

“我和要离是生死仇家，他父亲杀了我父亲，我追杀他从梁国，到蜀国，再到晋国，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就为了刺杀他！我没刺杀什么皇帝，你们抓错人了，快放人！”

要离：“啊对对对！你们抓错人了！快放了我们！”

这么荒谬的话金日磾自然不会信，轻哼一声，斥道：

“哼哼！要是找死，就直说嘛，何必说谎，再不说，信不信我找条野狗，给你们身上的肉一寸寸咬下来！快说！”

荆轲“吓得”一缩脖子，如倒豆般“一一供出”：

“对不起，大人，刚刚是我们记错了，我和要离兄弟，其实是仰慕长安繁华，自弘农郡我二人相遇后，便结伴而行，想一览长安都城之风，可不想，我等还未进长安，便见有人挡我们路，我们看着不顺眼，就想随手杀掉！”

要离也接话道：

“啊对对对！是那狗东西挡我们哥儿俩的路，该杀！该杀！快我们走！”

这话一出，在场各位都面露怒色，连一直很沉稳的裴世矩，也不禁怒道：

“放肆！那是当朝圣上！你们怎可说如此粗鄙之言！”

这明显是在戏弄金日磾了，刚刚俩人戏弄薛宣，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听见，可如今居然戏弄到他头上，简直忍无可忍！

金日磾直接拿起桌上的惊堂木朝要离的脑袋扔去，怒骂：

“狗贼！本官割了你舌头！”

要离的脑袋直接被砸了个血洞，鲜血直流不止，可因为刚刚二人表现“不佳”，几个主审官一点也不给面子，认他血一直流，却没一人叫来医师给他包扎一下。

接下去几人开始轮番询问，可二人一口咬定了是因为朱炽挡道，才刺杀他的，再到后边，连嘴都懒得张开，自顾自的打起瞌睡，不再理几个主审官。

几个主审官也没什么办法，理论上既然目前审不出什么，今天审问应该先就此结束，接下来要先去查询蛛丝马迹，找找罪证什么的，再议定罪之事。

可这时，之前一直没参与感的京兆尹苏聚义，这时却跳出来找存在感了。

直接一拱手，朝着在坐几人道：

“以本官之意，我观这俩人似是疯了，也审不出什么，不如以此结案？”

京兆府尹是朝廷从二品大员，在场除了正二品的刑部尚书裴世矩，就属他官大，所以他的说话，众人还不得不考虑。

这个提议虽然看上去有些荒谬，但除了想“严查到底”的金日磾和“忠心耿耿”的薛宣，在坐大小官员大多都想就此揭过，反正陛下没事，这事继续查下去，恐怕朝野动荡，无论是陛下还是刺杀者，势必有一方势力被连根拔起。

但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啊，陛下遇刺，刺客不招，你就草草了事还行？

若陛下是每日沉迷于酒色不可自拔的昏君也就罢了，可当今陛下，励精图治，英明神武，每日批奏折累的走路都要扶着腰，从不在工作时间做工作之外的事，如此明君，若草草了事以后还想不想在朝廷混了？

众人都一脸不解的看着京兆尹苏聚义，却不说话，心道：他怎么敢的啊！

苏聚义被一众人看的，脸都红了，忙道：

“各位为何如此看着我？我...我...我收回刚刚的话还不行嘛！”

薛宣：“这还差不多，我看你们京兆府，除了小国舅爷，都是一群脑子有病的！哼哼！”

在场京兆府的人，除了小国舅爷班超，就剩京兆尹苏聚义和少尹王骏杰了。

薛宣这话说的，给王骏杰脸都说绿了！老子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可薛宣是从三品，苏聚义确实从二品啊，他骂王骏杰脑子有病没人管他，他骂苏聚义却是大不敬之举。

苏聚义会如何，自然是翻脸，王骏杰变脸绿，他则不痛，可是正儿八经的便了黑脸。

要不是裴世矩站在中间阻拦，今日打一顿架是少不了了。

皇城巡检左使翟方进看自己老大得罪人了，也站出来解围道：

“下官平日里负责看管这两个刺客，我管他们言行举止，都很正常，却不似痴疯之人，若以疯傻结案，却有不妥。”

这样，翟方进即支持了自己上司的观点，又把话题重新从官员矛盾转移到案件上去，让几个高官对他暗赞不已，包括他的老大薛宣。

最终，这场审判几乎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就连名字是真是假也未可知，毕竟荆和要都是罕见姓氏，少见得很，说不定是随便编的。

当然，在场官吏们没有收获，不代表两个犯人也没有收获，比如他们收获了一顿毒打，两人都被赏了“无限”廷杖，打的鲜血沁满身前地砖，才被衙役们丢回巡检司大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