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二）

好事或许确实多磨。

赶着风雨到达目的地,停好车，进到楼里才发现，好家伙,竟然排长队。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之色。

今语看向他：“这就是好事多磨吗？”

江凛笑：“应该吧？”

今语：“排吗？”

江凛点头：“当然。”

他手里拄着被透明套袋套好的长柄黑伞,刚从阴雨中走进来,周身却不见丝毫狼狈。

就算现在推行笑脸服务,但是这样的天气再加上人多密集，工作人员难免容易焦躁。可长得帅就是有优势,今语觉得江凛去取号时,负责发号的人对他脸色都比对前面的人好。

江凛拿到号后,皱了眉头。

他把手里的号码纸揣到了兜里，再向今语走去。

今语坐在等候的椅子上，问：“怎么样？多少号？”

江凛看了一下上面的显示屏,抿唇道：“还有20多个。”

今语听他这么说，也没觉得什么,便心安理得地等待了。

江凛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都是惹眼的模样，今语还好,起码是孕妇，总不至于太高调，江凛就不一样了。

今语凑到他耳边,说：“感觉到了吗,右前方那对情侣好像在讨论你。”

江凛眼风顺着她的话扫过去，那对原来正在小声说话的情侣立刻噤了声,眼神四瞟,看着颇为心虚。

“没感觉。”江凛小声说。

今语嘻笑,感叹一声红颜祸水。无广告网am~w~w.

江凛摸了摸她脑袋,不置可否。

今语本以为，就算外面是阴雨天，但是屋里都是喜结连理的新人，气氛多半会是喜气洋洋，然而她却忽略了，民政局除了办理结婚，也办离婚。

才刚坐下没多久，身后的一对夫妻就吵了起来。

男：“哪天不行，偏要选今天，排长队浪费时间。”

女：“呵，跟你一起多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男：“行！那我走，这婚你自己离！”

女：“神经病。”

……

江凛大概也听到他们的话，头也不回，只是掩住今语的耳朵，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今语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他的裤子，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安抚。

后面的女生大概是看到江凛的动作，抿了抿唇，也觉得丢人。

女：“跟你一起这么久就没个好的，直到最后一天还要丢人现眼。”

男：“看什么？还没离婚呢，眼睛就盯别的男人身上。”

女：“神经病。”

男：“就不是个安分过日子的。”

女：“陈辉！你够了没！”

大厅里刚好响起叫号声。

两人一听到自己了，于是一场吵闹顿时偃旗息鼓，很快站起来走了出去，大概是都迫不及待想结束这段婚姻。

经过江凛和今语时，两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江凛直接把今语眼睛盖住，于是那男人又一顿惹火，觉得江凛那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忒讨人厌，幸好女人及时把他拉走，才阻止了一场不必要的争吵。

两人走后，今语把江凛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拉下来。

江凛看着她，像在等待什么一样。

今语笑：“看我干嘛，放心，我不会受他们影响，对婚姻失去希望的。”

江凛挑眉：“我听说有些人结婚前容易胡思乱想。”

今语：“你觉得我也会这样？”

江凛默。

今语：“可能吧，但是我现在感觉我两都是老夫老妻了，心境特别平和，所以大概不会有那种心思。”

她们婚礼办了，孩子也有了，早就是事实婚姻了，就算没有那个小本子都不能否认的那种，所以今语哪还能有那种新嫁的娇羞情绪啊。

江凛听了她的话，却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今语抬眸，目光疑惑。

江凛启唇：“但是我好像没你说的那么平和。”

今语闻言，不由细心感受掌下的跳动，另一首手还放在自己身上也比较了一下，砰——砰——的，江凛的好像是比她快。

再看他面上不动声色的样子，看着比她镇定得多。

今语：“我突然有点担心自己以后的婚姻生活。”

江凛：“嗯？”

今语：“你心思太难从表面看懂了。”

江凛笑，把她还停留在自己心脏位置的手往里拍了拍：“你可以不只看，我不介意你直接上手感受。”

他眼里有一丝玩味，今语捕捉到后倏地就把手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她想歪了。

等待的间隙，两人还听到隔壁有人在懊恼没好好拍结婚证照片，到了这里再拍，肯定丑死了。

今语这才想起证件照的问题，这种机构的现场拍摄会有多可怕，是众所周知的事，她顿时也有些懊恼，太急了啊，这一辈子才一次的结婚照，自己竟然没有提前拍好。

她不是什么美而不自知的人，也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但却还没有直面残酷镜头的自信。

今语：“刚刚应该怎么就没在外面把照片拍了再过来呢，听说现场拍的照片都很难看。”

江凛上下扫视她一眼：“相信自己。”

今语：“这不是我相信就能好的事啊。”

江凛挑眉：“我也相信你。”

今语：“……”

她眼睛没有看他，但不可否认，有被他的话取悦到。

她忍不住想，今天主动提出要领证的江凛有没有想过拍照这一点，是没想到呢，还是不在乎。不过依照他自恋的性格，应该是没想到但也不在意的。

今语怀着孕，久坐等待有些不舒服，心中慢慢有些焦急。

今语：“是不是快到我们了？”

江凛随意地点头。

她见他在看手机，似乎在回复什么重要东西，索性直接手掏进他的口袋。

她刚刚有看到江凛取完号后把纸条放进了口袋。

在江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她掏出一看，看到号码后，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江凛之前没给她直说了。

【144号】

怎么看怎么不吉利啊。

江凛回过神来，发现今语正在端详排号的小纸条，眉心小皱着，他把纸张抽回，漫不经心说：“还有5个就到我们。”

“今天果然好像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今语目光依然黏在他手中的纸上，小声说。

江凛无奈一笑，他就猜到今语会把这号码跟前面下雨排队这些她觉得诸事不宜的事情给串联在一起。

其实刚刚发号的人有委婉问过他要不要再抽一个号，那人大概是在这里工作久了，知道来领证的都希望有个好兆头。但是江凛拒绝了，在他看来，重复再选才是不吉利，他希望无论是来时的路，还是排队领号，都能一次性办好，正如婚姻的誓约只能有一次。

他当时回复了四个字：“百无禁忌。”

现在他也照样用这四个字回复今语。

今语不禁扑哧一笑，很奇怪，明明很牵强随意的几个字，但她就是有被他说服到。

她点了点头：“嗯，有道理。”

江凛这样说，表情这样坚定，她要是还抓住这迷信的点来说，倒是矫情了。

两人也是迷糊，轮到他们的号，工作人员问起，才知道应该提前去拍照，于是来来回回又折腾了不少时间。

证件照如江凛所言，虽然不算特别完美，但是成片，还行。

朴素得还挺喜庆，她笑得有点傻，不过看着很快乐，至于江凛，虽然笑得没她傻，但显然已经有认真在做表情。

今语拿着照片来回看了好多遍，脸上笑容止都止不住，严格来说，这不算他们的第一次合照，婚礼上也是有拍的，但是意义却不太一样。

这么一板一眼的证件照，连背景都是纯色，今语却觉得比婚礼上那些浪漫精致的照片都要触动人心，想到等会这张照片会出现在红本本上，她心里就不由升起甜丝丝的感觉。

接下来，填表，登记，一气呵成，终于没再出现任何意外。

今语才知道，原来结婚还要念誓词，想到所有夫妻都会经过这一步，她突然觉得就算抛却法律这个层面，从情感上来说，领个证走这个流程也很有必要。

比不上婚礼上的浪漫，严肃的背景氛围赋予了它庄严的意义，这一段，比钢印落在本子上，更加让今语有结为夫妻的仪式感。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注[1]

江凛沉冽的声音与她清柔的声音在空气中交汇，话落如诗，然后相视一笑。

显然，第一次“被迫”当众朗读的江凛也对这一段印象深刻。

走出大楼时，他突然问：“你知道古代结婚的誓词是什么吗？”

今语愣了愣：“你知道？”

江凛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下阶梯，嘴边笑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注2）”

不了解民风民俗的今语这次瞅见他嘴角的笑意，是真的不太信：“你在诓我吧？”

江凛深深看她一眼，回正头后又道：“那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注3）”

今语笑，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正经还是不正经，只是心里听着挺开心的，仿佛是江凛对她的再一次起誓，她也乐于把这些话当成是江凛的有心之言，当成是对未来的期待和祝福。

她遥遥眺望远处天边，乌云渐渐散开，露出了大半片白金色天光。

看啊，上天的祝福总会如期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