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冒出个头，乌云就覆了上来，没多大会，晋安市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许漫在宿醉后的头痛中醒来，窗帘紧闭，房间里昏暗一片。许漫隐隐闻到几丝烟味，她皱了一下眉。穆桉述没有烟瘾也不常抽烟，就算是抽，也是在特定的地方抽，房间正常不会有烟味。

她怀疑新风系统坏掉了，房间里才会出现烟味。许漫从被子里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九点五十三分。

这个时候穆桉述早已经在公司工作了，又不叫她。许漫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拿着手机给穆桉述打电话。

熟悉的铃声在屋内响了起来。

没带手机？许漫怔了一秒，她顺着手机铃声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坐在黑暗中，被手机亮起的光照着的穆桉述，许漫被吓了一跳。

他在家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灯也不开一盏。

“醒了。”穆桉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没去上班？”许漫伸手摸向床头柜，找到遥控器将窗帘打开，随后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向穆桉述走去。

外面阴阴沉沉地在下雨，窗帘打开了房间里也没有多亮，但比乌漆嘛黑的样子好太多了。

越是靠近穆桉述，她闻到的烟味就越是浓烈，许漫皱着眉在距离穆桉述一米处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看着仅一晚上就双眼满是红血丝，无端憔悴了不少的穆桉述，难以想象他是抽了多少烟，又在这里坐了多久。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们聊聊。”穆桉述说。

他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破产了？如果他需要的话，她也不是不能当一次知心姐姐。许漫想着，忍着讨人厌的烟味在穆桉述身旁坐了下来。“聊什么？”

“聊你昨晚醉酒之后说的那些话。”穆桉述看着许漫。

她昨晚醉酒之后，说了什么？许漫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昨晚她醉酒后发生的一切，从她的脑海深处浮了出来。

记忆在她说了那句让穆桉述看好她，被让她又被控制哪里停了下来，许漫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她呼吸急促，紧张地看着穆桉述。

如果穆桉述是重生的，很轻易就能从她的那些话中推断出，她知道剧情。那他问起，她应该承认，还是否认？

她应该怎么和穆桉述说？

瞬息之间，许漫脑海中闪过好几种想法。

“想起来了吗？”穆桉述声音暗哑又克制，他握住许漫的手腕。

她也回来了吗，还是有了别的机遇。

不知道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思和接受，还是因为什么，穆桉述表现出来的情绪很平静，至少许漫看上去是这样觉得的。

“想、想起来了。”许漫深吸一口气，点头。

“那我们来聊一下，你说的被刺一刀，掉进海里，是怎么回事。”穆桉述握着许漫的手腕用力。“还有你说的被控制，又是怎么回事？”

穆桉述略带质问的语气，让许漫有些不舒服。“让我说之前，你不应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吗？”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面临这种情况，穆桉述想知道，也得拿些诚意出来吧。她早就怀疑穆桉述也有问题了，正好今天来个坦白局。

穆桉述沉默了一瞬。

“在去港口的路上，出了车祸。”简单几个字，道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去港口的路上？那不就是剧情里她绑架了徐梦诗时发生的事情。所以他真的是重生的？那他不就什么都知道？

以往穆桉述重生只是她的猜测，现如今猜测被证实。看着面前憔悴不堪的穆桉述，想起剧情里她做下的那些事情。许漫感到呼吸困难。

“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

所以，她也和他一样回来了吗？穆桉述目光闪了一下，许漫的话成功地让穆桉述放弃了她另有机遇的想法。

“你觉得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有些怂了的许漫。

看穆桉述这个样子，他回来的时间肯定很早。许漫感觉呼吸更加困难了，她抬手揉着太阳穴，猜测着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会脱离剧情的控制，可能和穆桉述回来也有关系。许漫看着穆桉述，如是想着。

“订婚那天晚上吗。”许漫不太确定，反正她是在那天早上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穆桉述点了一下头，“那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不是。”许漫摇头，她和穆桉述不一样。

“我只是知道既定的，被编织好的……”剧情这两个字她说不出来，她停顿了好一会，换了一个词。“命运。”

“我说的被控制，也是指这个。”许漫低下头，脸色苍白，无力又脆弱。“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在命运的推动下，走向既定的结局，哪怕我心里再抗拒，再不甘，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明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悬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过去，往下跳。那段日子让许漫觉得十分割裂，脑子里想的和她实际做的完全相反。

如果不是她内心足够强大，或许她早就疯了。

在许漫说完后，穆桉述抿着唇陷入了沉默。

他心疼许漫的遭遇，只是他现在陷入一个思维的死角。

他毫无保留地爱着许漫，曾为许漫疯狂追求程俞景的行为醋意翻腾，测夜难眠，也曾为许漫将目光投向自己而欢欣雀跃。

而按许漫所说，她疯狂追求程俞景的行为是因为命运的控制，那她和他订婚，也是因为被控制。她厌恶和抗拒所谓的命运，所以，她的心里，其实对他也是抗拒和厌恶的吧。

这个猜想让穆桉述的心脏像是破碎成好几块，开始抽痛了起来。

难怪她不愿意和他结婚。

穆桉述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他想起他们订婚完的第二天，他回来看到衣帽间许漫收拾出来的那些行李箱。

她当时，是想要离开的吧。

订婚后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许漫所有的主动与配合，现在都有了答案。

“所以，我们订婚后，你黏着我……”穆桉述心有不甘，他皱着眉，忍着心脏的疼痛，声音暗哑干涩。

穆桉述看到许漫点了一下头。

她对他，就没有一丝心动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穆桉述不知道是该夸许漫这难得的诚实，还是夸她该死的心狠。他深吸了好几口气，以此缓解心脏的疼痛，又忍不住开始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用处，才让许漫没有离开他。

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

恐慌将来有一天，许漫发现没有他，也不再受命运的控制之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到那时，他又该拿什么来留住她？

穆桉述神色黯然地看看着许漫。

许漫对穆桉述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但她确实是存着利用穆桉述的心态，这点许漫无法否认。

但是！

许漫抬起双手捧着穆桉述的脸，她抬头，在穆桉述唇上轻轻一啄。

“我喜欢你啊。”许漫红着脸轻声说。可能这种喜欢不是很深，但她也无法否认。

“你说……什么？”穆桉述一震，他看着许漫，怀疑自己过于伤心，出现幻听了。

女孩娇俏的小脸布满粉霞，她似是害羞，眼神游移着避开他的目光，捧着他脸的柔嫩小手也微微地颤抖着。

“我说。”过了一会，但在穆桉述眼里，确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许漫轻声再次开口。“我喜欢你。”

犹如干旱的土地落下的第一滴甘霖，将死之人获得了救赎，穆桉述破碎的心开始粘合，心中的恐慌，在这一刻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穆桉述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他低头，想要去吻许漫的唇。

但被许漫捧着脸推开。

“你身上好臭。”许漫语气里满满都是对穆桉述的嫌弃，要不是真的喜欢穆桉述，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

“我去洗澡。”穆桉述当机立断松开了许漫，笑意融融地进了浴室。

许漫：“……”

变脸可真快。

穆桉述进了浴室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许漫还在沙发上坐着，见他折了出来，眼底染上了几分困惑。

还未等她开口问他出来做什么，穆桉述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弯腰一直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一起洗，你身上也沾上了味道。”穆桉述说着，不等许漫拒绝，抱着她进了浴室。

两个人一起，当然不止是单纯的洗澡。

从浴室出来，许漫站都站不稳了。她怀疑穆桉述是蓄意报复，报复她昨晚在浴室赶他出去，所以今天才那么卖力地收拾她。

像打了兴奋剂，好像昨晚昨晚一夜没睡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昨天心情不好，是因为又被控制了吗？”抱着许漫躺在床上，穆桉述想起昨天许漫低落的情绪，忍不住问。

“不是。”许漫摇头，她缓着声音，将昨天徐雯雯和她们说的事情，还有她的苦恼告诉穆桉述。

“漫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辈子的发展，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和你知道的命运也不一样，命运已经在改变，上辈子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听完许漫的话，穆桉述心疼揉了一下她的头。

“真的吗？”许漫不确定，她所知的剧情就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上，她总觉得现在的生活不真实，总怕那一天，这把剑就从她头顶落了下来。

“真的，相信我。”穆桉述轻吻着许漫的额头。

他不会让事情再发展成上辈子那样。

许漫惶恐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她朝着穆桉述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双臂紧紧地抱住穆桉述的腰。

“桉述哥，你真好。”她说。

“那你是要跟我去上班，还是在家休息？”穆桉述问。

话题转的太快，许漫有些措不及防。

许漫。“上、上班？”

穆桉述点了一下头。

“你今天不可以休息吗？”许漫商量着问穆桉述。

她怕他猝死。

“可以是可以。”穆桉述点头，随即意味不明地挑眉笑看着许漫。“但我不是得好好工作，努力赚钱么。”

许漫，“……”

她那明显就是开玩笑的好吧，就算穆桉述不工作不努力，不沾染黄赌毒，仅仅是用于维持现在的生活，他们现在的钱至少够他们花到下下辈子。

“行，那你去吧。”许漫有些生气，她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她不管他了，爱咋咋地。

“开玩笑的，别生气。”穆桉述隔着被子，在许漫头上亲了一下。他解释，“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需要我到场，开完会我就回来。”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