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有康复训练，夏初跟着做了几组练习，结束后累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早早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楼道里，医生还在低声和小寒交待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这几天医生和护士来的频率低了许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拿着检查单和小寒在门外沟通，不知道是害怕打扰她还是在刻意回避。
夏初没有追问，也懒得去打听，反正“命”这东西她说了又不算，多活一天就算赚到了。
于是她干脆化身鸵鸟，拉开被子将耳朵捂了个严实，很快进入了睡眠模式。
门外，主治医生翻看着手中的报告单，低声说道：“病人的身体恢复速度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至于困乏，那是因为之前昏迷时间太长导致的，您不用担心。”
“照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可以出院吗？离开医院会不会有危险？”蒋寒问道。
医生愣了一下，包裹在口罩下方的嘴唇轻轻翕动，手里的化验单被捏出了一道褶皱----
他不是在做梦吧？
这位爷终于要走了！
他居然熬到了这一天！
“当然不会！病人现在的身体完全没问题！”医生声音里的喜悦几乎要压制不住，“其实，转去疗养院会是个非常好的选择，毕竟，患者的症结主要是在情绪和心理方面，相对轻松的环境对后期恢复是更加有利的。”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蒋寒问。
“随时可以！”医生几乎是脱口而出。
蒋寒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钟，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明天再做一次全面检查，如果离开医院后出了任何问题……你们实验室的资金输入就到此为止了。”
医生擦了擦激动过后又急速冷却下来的汗珠，“蒋先生放心，我们会仔细检查的。”
看着医生离开，蒋寒靠在墙上，手指伸到裤子口袋里摸了半天又空着手拿了出来。
距离最近的夜班保镖很有眼色地小跑过来，递过来一盒烟。
蒋寒冷眼看过去，“谁让你在医院拿这玩意的？”
保镖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不抽……就是，出去了才抽。”
“收起来吧，”蒋寒转身朝病房走去，“还有，记得我交待的事情。”
“是是是，”保镖点头，“都记着呢。”
三月的夜晚有些冷，蒋寒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靠在门上，袖子松松地挽在手肘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
又是一个崭新的清晨，刺眼的阳光将夏初从睡梦中叫醒。
她伸了个懒腰，扶着护栏慢慢坐起来，目光扫过沙发时愣住了，小寒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早起？
他窝在沙发上睡得很沉，眉头微微皱着，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搭在扶手上，看起来不怎么舒服。
夏初没有惊动他，光脚踩在地板上，静悄悄地蹦到了窗户前。
清晨的凉风十分舒爽，拂过面颊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新。
楼下有急匆匆小跑着接班的护士，还有慢悠悠在树下打太极的大爷，以及走走停停推着早点车送饭的大婶。
许久没有感受过烟火气，夏初实在舍不得挪不开目光，扒着窗框将头往外又探了探。
楼下是一条走廊，沿途缠绕着两排灿烂的迎春花，走廊尽头是门诊楼，出了门诊楼继续走就是医院大门。
抬脚眺望，隐约可以看到大门口那堆贩卖水果的摊点，清晨的行人不多，但是摊贩们已经开始忙碌……
夏初正贪恋地沉浸在这片岁月静好中，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伸过来将她紧紧拦腰掐住。
这双手力气很大，夏初感觉自己的腰下一秒就会被生生折断，又惊又恐之下拼命挣扎起来。
“啊！”挣扎间额头碰到了窗户冰凉的边框，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夏初被甩到了病床上。
“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吼从头顶传来。
夏初半躺在床头，看着突然暴怒宛如一头雄狮的少年，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意顺着后背蜿蜒而上，吓得她打了一个冷战。
“小寒你怎么了？”夏初手掌撑在床上，颤抖着问道，“做噩梦了？还是起床气？”
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蒋寒喘着气，手指紧紧蜷成一团，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冷冷地重复道：“你在做什么？”
夏初抬手指向窗外，“我……就是趴在那里看了会风景。”
蒋寒语调缓慢地反问：“只是看风景吗？”
夏初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要不然呢？趴窗台上还能做什么？”
蒋寒表情僵了僵没说话，脸色比刚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嘴角还是紧紧绷着。
夏初只好继续坦白：“顺便……计划一下逃跑路线。”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蒋寒脸上浮出一抹夏初从未见到过的淡淡的阴沉，“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我会帮你？”
夏初发觉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在一瞬之间变得成熟了，眉眼间的清润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散发着浓重的压迫感，让她不敢直视。
“我……”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虽然他答应了会带她走，可是夏初并没有完全放心，她不会如此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
“路线已经计划好了，三天后就带你走，请你这几天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好好保存体力。”蒋寒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关门时，门上的玻璃被震得几乎要碎裂。
夏初手臂一松，重重地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是……生气了？
为什么啊？
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带你走？三天后！
蒋寒面无表情地出了病房，一直走到楼道尽头没人能看到的地方才停下来，重重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抬手捂住了额头。
慌乱的心跳直到此刻还没平稳下来。
当他从狭窄的沙发上翻身坐起，看到空无一人的病床时，一瞬间仿佛置身冰窟，从头冰到脚。
而当他转头看到趴在窗口的那个身影时，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
血色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出，曾经的场景仿佛再次上演，而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一次。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半个小时后，蒋寒推门走进来，将手里的餐盘放在桌上，拉开椅子示意夏初过来吃早饭。
夏初乖乖坐下，一边用勺子轻轻搅拌着青菜粥，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寒的表情。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又恢复了少年人的纯澈模样，眉目舒展，安静地坐在桌前剥着鸡蛋壳，身上那股骇人的戾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初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个暴怒的男人，莫非是自己的幻觉？
想了想，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软言道：“对不起啊，我不该趴窗户，让你担心了。”
虽然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但是主动道歉总不会错。
“是我睡糊涂了乱发脾气，该道歉的人是我，”蒋寒嘴角勾出一道微弱的弧线，将剥干净的鸡蛋放在勺子里，“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m..coma
夏初盯着勺子里的鸡蛋，却没有动。
“怎么了？”蒋寒疑惑道。
“我不吃蛋黄。”夏初说。
蒋寒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迟疑了几秒钟，他拿起筷子将鸡蛋分成两半，夹出里面的蛋黄，“吃吧。”
吃完饭，趁着蒋寒去取药的功夫，夏初抓起睡衣匆匆钻进了浴室。
这些天只能擦洗不能沐浴，可把她憋坏了。
洗完澡，夏初拉开浴室门，刚探出半个肩膀，抬眼突然瞥到门口靠着个人，吓得差点脚下一滑坐到地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蒋寒正双手插在裤兜里，侧身倚靠在门框上，眉目间浮着一层焦躁。
不过这层焦躁在看到夏初从浴室出来后，似乎慢慢消散了。
“你站在这里干嘛？”夏初扶着门框站定，长出了一口气。
蒋寒递过来一条毛巾，“把头发包起来吧。”
夏初接过毛巾胡乱裹在了头上，想到有个男人站在这里全程听着自己洗澡，忍不住脸颊有些发烫。
到底是谁的主意？当初为什么要给她找个男护工！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好多了，一个人洗澡完全没问题。”夏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蒋寒。
蒋寒看了一眼手中的吹风机，疑惑地挑了下眉毛。
“帮我吹下头发吧，”洗澡是个十分耗费体力的活，夏初靠在沙发里单手撑头闭上了眼，“洗完头发后不吹干很容易感冒的，说不定还会造成慢性头痛……”
蒋寒没有说话，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相处模式，很陌生，也很……有趣。
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让他帮忙做过这些事情，她向来讨厌别人触碰自己。
她就像一块寒冰，狠狠地冻伤任何企图靠近的人。
“在想什么？”夏初疑惑地回头。
“没，在找插座。”蒋寒回过神来，走到墙边插好插头。
吹风机的噪声瞬间响彻整个病房。
十分钟后，噪音终于停止，夏初从困顿中缓过来，掀开眼皮迷蒙地看向镜子，却在下一秒瞪圆了眼睛。嘴唇张了又合，说不出话来。
救命啊……无广告网am~w~w.
这个像被八级狂风吹过一样的头发还有救吗？
自己是不是对护工的要求太苛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