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低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浓黑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这就是你的要求？”

“对……”夏初心里没底，语气有些发虚。

“你居然问我要一个男人！”蒋寒猛地低吼一声，额角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他俯下/身，死死盯着夏初的眼睛，“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在你眼里，我是这么大度的人？”

蒋寒一只手抵着床头，另一只手缓缓滑过夏初的下巴，狠狠掐在她的脸颊两侧，眼神逐渐变得阴鸷，“这不是交易，而是威胁……你在威胁我？”

夏初浑身虚弱，被他箍在床头掐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摇头。

“阿路，十七岁，半年前跟着徐斌从南城来到麓港，”蒋寒微微松手，自上而下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冰碴，让人不寒而栗，“我没记错吧？”

“你调查过他？”夏初浑身的神经瞬间都紧绷了起来，瞪大眼睛，慌乱地盯着蒋寒，“你要做什么？”

“所以，这就是你要躲着我的原因？你喜欢他，是不是？”蒋寒眼底一片血红，声音阴森而冰冷，“像那种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小混混，我可以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声无息……”

夏初浑身战栗着，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她这时才明白，是她高估了蒋寒的承受力，也低估了他的恶劣程度。

“不是的！我不喜欢他，你听我解释。”夏初挣扎着开口，琥珀色的眸子里升起水雾，充满了惊惧。

但是蒋寒显然没有心情听她的解释，他直起身，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情急之下，夏初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在床上，一把拉住蒋寒的手腕，“好吧，这不是交易，不是威胁，什么都不是，是我在求你！”

她的手指攥得太紧，指尖都开始发白，整个人绝望到快要疯掉。

夏初仰着头，红着眼眶看向蒋寒，“我求求你，帮我把他从那个混混窝里救出来。”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甚至可以永远不见他。只要你把他带离那个地方，让他以后能平平安安、清清白白地生活下去……我保证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半步，我发誓！”

苍白的脸上涨出了血色，夏初抖得像一只落水的雏鸟，她不知道该怎样让蒋寒相信自己，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他的手腕，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蒋寒垂下眼角，盯着夏初看了很久，眼中的怒火渐渐熄去几分。

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绝对不会开口说一句服软的话，更不会用这样低声下气的姿态和语气来求人。

如今，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蒋寒反手握住夏初的手腕，冷声道：“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夏初闭着眼睛缓了缓，用力捏紧了手指，强撑着才没让自己倒下去，“他很像你。”

“什么？”蒋寒皱了下眉。

“他叫姐姐的时候……”夏初仰头看着蒋寒，眼角闪过淡淡的水光，“他脆弱无助的样子……很像还是小寒时候的你。”

“我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从来没有过，我只是不忍心看那孩子一辈子沦落在深渊里，想要带他离开那个地方，仅此而已。”

蒋寒默默听她说完，突然甩开夏初的手，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看着他冷漠离去的背影，夏初绝望地抬手捂住了眼睛，靠在冰冷的床头簌簌发抖。

……

十几分钟后，蒋寒推门进来，将手里的餐盘重重地放在床头，然后靠在一旁，双手抱怀，盯着夏初一言不发。

夏初泪眼模糊地从枕边抬起头，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挪到床边，拿起盘子里的牛奶和三明治大口吃起来。

虽然蒋寒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答应的字眼，关于阿路的事情他也只字再未提，但是夏初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莫名的就放了下来。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真的很可笑，但她就是信了。

那天过后，夏初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整天趴在窗口朝外看，不再有事没事就偷偷计算保镖和监控摄像头的数目，也不再故意和蒋寒赌气。

夏初开始认真吃饭，好好锻炼。

偶尔还会和陈婶聊聊天，跟护工开开玩笑，她的状态是前所未有过的好。

不过，蒋寒看得出来，她是在刻意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诚意，也在刻意地……讨好他。

每每想到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蒋寒就觉得心口一阵窒息般的憋闷。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蒋寒不肯承认自己嫉妒，却在无形中冷着夏初，连续一个礼拜都早出晚归，不和她正面接触，只在每天晚上夏初熟睡以后，悄悄地在她床边坐上半个小时。

蒋寒的回避，对夏初来说反倒是好事，让她紧绷的神经能够暂时松懈下来。

不过，时间一长，她有些待不住了。

被困在这座三层楼高的别墅里，来来回回就那几个房间，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分别有几棵，哪棵树蔫了，哪朵花谢了，夏初都了如指掌。

最让她难受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眼睛——楼道、阳台、院子、门口，数不清的摄像头，还有24小时轮岗值班的保镖。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夏初感到煎熬。

找了刘管家好几次，他无奈地表示，这是蒋先生的意思，他做不了主。

于是，这天晚上夏初不得不硬着头皮，主动走进了蒋寒的书房。

蒋寒正坐在电脑前看资料，看到推门而入的夏初，明显怔了一下，手里的鼠标拖着文件差点拉到回收站里。

夏初的注意力却被桌上的电脑吸引了。

这是蒋寒在疗养院时用过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当时夏初还在上面改过他的方案，乍然相见，竟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有事吗？”蒋寒丢下鼠标，打断了夏初的回忆。

夏初站在刚进门的位置，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一定要站在门口说吗？”蒋寒抬起下巴，朝着对面的单人沙发扬了扬。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夏初没办法，只好关门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夏初坐在沙发上感觉十分别扭，顶着蒋寒的目光，她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书房不算很大，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三四米远，蒋寒能清楚地看到夏初无措的手和始终冲着门外的脚尖。

在过去的半年里，他们同处一室，天天相对，相处得再自然不过，一起度过了整个春天和夏天。

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场合，却尴尬到快要崩溃。

安静了好一会，蒋寒把目光转向电脑，淡淡地问道：“什么事情？说吧。”

“是这样的，”夏初咳嗽了两声，让声音恢复平稳，“能不能……把那些人都撤了？”

“那些人？”蒋寒顿了一下，“保镖、护工？”

“嗯，”夏初低下头轻轻摸着手腕，那里的淤青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淡淡的颜色，“我不喜欢别人那么盯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像是笼子里的动物。”

“好，我知道了，”蒋寒点头，却没有立刻答应她，“再等几天吧。”

“等什么？”夏初问道。

蒋寒盯着电脑，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他不想解释，夏初只好默默起身，低声说道：“那你先忙，我上去了。”无广告网am~w~w.

“等等。”蒋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在桌上朝着夏初的方向推了过去。

夏初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

是阿路！

夏初差点叫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此刻蒋寒就坐在对面，如果不是因为不想再让他误会，夏初真想狠狠抱着手机，放肆地尖叫一番。

尽管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把他……接出来了？”夏初呼吸有点凌乱，“顺利吗？”

“比我预想中顺利，”蒋寒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据说，是某人之前就谈好了价钱，我再加了一点点，他们就把人‘卖’给我了。”

夏初把手机轻轻放回桌子上，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她其实很想问问，阿路去了哪里？一个人安全吗？他以后怎么生活？

但是这样有得寸进尺的嫌疑。毕竟，只要把阿路平安带出来，蒋寒就算仁至义尽了，至于后面的事情，他没有义务再管。

她没有问，蒋寒却主动开了口：“那孩子的身份有点复杂，我让人带他暂时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随后补办好各种证件，他就能堂堂正正地四处走动了。”

夏初惊讶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这实在是……太好了。

犹豫了一会，她搓着手指关节，低声说出一句：“谢谢你。”

蒋寒没接话，只是靠在椅子里看着她，似乎对这句谢谢不是很满意。

感觉到他的不满，夏初抬起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蒋寒不再兜圈子，干脆直说了：“今晚留下来陪我。”

夏初摸着手腕上的淤青，肩膀轻轻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