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打架？”

静好的脑袋嗡嗡作响，提心吊胆，第一反应是彤彤怎么样，有没有受伤，Aimi老师让双方父母马上去一趟幼儿园，语气严肃。

孩子间小打小闹推推搡搡很正常，这次貌似问题不小，不然老师也不会打电话叫家长，人生中第一次，慌得一批。

点头道歉挂上电话，静好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事实是身处城南郊外，把车当飞碟开也得花不少时间，情急之下，只能求助老友洛瑶，毕竟是娃的老干妈，拜托她先过去安抚彤彤和老师，压压阵脚。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连线成功，对方却在开会走不开。这样无助的艰难时刻不是没有过，甚至驾轻就熟，结果还不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老母亲深呼吸长出一口气，把周炜交给护士，百米冲刺奔向停车场，一路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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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恩国际医疗中心私人VIP病房内，豪华得像五星级酒店，桌上摆满鲜花和水果。

孟华一身病号服半坐躺在床上，打了石膏的左脚被牵引器吊高，许远志坐在床边用汤匙给她喂汤，生硬却耐心许多。

“这是孙婆婆亲自熬的花生猪脚汤，滋补养血以形补形，她老人家腿脚不便让司机送过来，希望你早日康复。”

“真好喝！哥哥替我谢谢孙婆婆，等我好了一定去看她！只怕这么补下去，还没出院，就真变成二师兄了，哈哈哈……”

许远志嘴角漾出一丝浅浅笑意。

孟华愣了一下，有点哽咽：“哥哥，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笑了，我们也好久没有像这样轻松的聊天了……如果可以，我宁愿多受几次伤……”

“你以为你是章鱼吗？”

许远志放下保温烧杯，恢复往日神色，踱至落地窗边，沐浴着冬日暖阳，像在沉思什么，良久才道：“孟华，谢谢你……不过，值得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哥哥，你知道的，为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从不问值不值得。”

那一刻，许远志承认他多多少少有被感动，任谁被舍命相救都会感动，但只是感动，仅此而已。

此时病床上的孟华柔美娇弱得宛如一朵雨中绣球，周身散发着迷魂香：“哥哥，我喜欢你……”

“嗯，你以前说过。”某人毫无波澜，不是打了防疫针，自带抗体，就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什么阴谋诡计美女画皮通通免疫。

“那……那我们能在一起吗？”孟华颤抖着唇楚楚可怜，提着气，继续打同情牌。

“神经！喜欢我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在一起，组团出道吗？”

许远志一时没忍住毒舌，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管了。

对于感情问题，他向来不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索性灭了她的幻想，信口开河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孟华眼中含泪欲滴，质问：“她是谁？”

话音落地，杜子腾带着孟华的父母推门而入，鞍前马后，并未发现病房内气氛不对。

“阿志、孟华，伯父伯母来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孟父孟母正在家中宴客，女儿受伤的消息传来，麻将桌旁连赢三圈的孟母差点吃速效救心丸，和丈夫连衣服也没换，直接让司机飙车过来，杜子腾一直蹲守在医院门口等候。

“伯父、伯母。”许远志起身相迎，虽心存愧疚，然而始终扬着高贵的头颅，要说道歉之类的话，不可能。

孟父撇着嘴角点点头，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的孟母一副阔太太派头，瞧也不瞧许远志，踩棉花一样扑到女儿病床前，嗲声嗲气带着哭腔：“呜呜呜，小华，你要吓死妈妈了呀，怎么眼睛红红的，脚很痛的伐，不晓得以后会不会变成瘸子，呜呜呜……”

“你不懂就不要瞎说，”孟父皱着眉头，“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就是跖骨骨折，养养就好了……好啦，别哭哭啼啼的了，让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瘸子就瘸子，反正没人要”，咬牙切齿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不会的，妈妈，现在不是很疼了”，孟华强忍心中愤恨和不甘，目露凶光，甚至有点厌烦只会哭的母亲和古板大男子主义的父亲，此时她迫切地想知道那个“她”是谁。

“呜呜呜，怎么不会的呀？孙总的崽就是崴过脚，结果长大成了长短腿，你一定要给小华找最好的骨科大夫哦。”

“知道啦知道啦，妇道人家。”

长辈的暖心大棉袄杜子腾眼力劲十足，端茶倒水上前劝慰：“伯母，没您想得那么严重，医生说四到六周拆石膏，明天就能回家休养，我小时候踢足球还摔断过腿呢，现在还不是好腿一双健壮如牛。”

“哎哟~女孩子家家的小身板，怎么能跟你们比，倒是子腾贴心呀，又是接我们又是倒水，忙前忙后的啊，不像某些人，只知道玩手机……”

“你又瞎说什么！”孟父跟许父是生意场上多年的合作伙伴，开罪不起。

许远志确实有事，也确实没在意他们说话，低头回消息也能躺枪，拿起手机出门：“你们聊，我回个电话。”

“瞧瞧，瞧瞧，我都不能说他的呀，好歹我们小华是为救他受的伤伐……”

“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孟华郁闷生气得抓过白色毛毯，盖过头顶。

“伯母，您误会了，阿志不是有意的，我们公司今天刚签了新的项目合同，一堆事要他处理……您消消气……”

孟父叹口气，孟母保养得当的额头眼角倏地裂出几道皱纹，眼睛浑浊地包着泪：“小华，别捂着自己呀，妈妈不是心疼你嘛，你说你傻乎乎地等了他这么久，可人家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的呀……”

杜子腾尴尬地恨不能遁地逃走，干咳两声，许远志恰巧回来，神色匆忙。

他拿过外套，走到孟华身边交代几句，嘱咐她卧床静养定期复查，改日再来探望。向孟父孟母告辞，要了杜子腾的车钥匙，急匆匆先走一步，身后埋怨声迭起。

冬天如果出太阳的话，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最是舒服，天不冷不热，暖烘烘懒洋洋的日头晒过一寸寸的街道人群、屋顶树梢，甚至搭在操场双杠上的排排被子、扑棱棱扇动翅膀的白鸽，若无闲事挂心头，便真真是人间惬意时刻。

许远志无心风景，在不违背交通规则的前提下，猛踩油门，一阵龙卷风似的刮到小区青澜幼儿园，昨天才来过，门儿清。

突然想起回国前让杜子腾找房子，只提了两点要求，一是离工作室近，二要大隐于市，结果那家伙专门找大师，综合考量了风水八字、地利桃花等各项指标，最终选了这里，还煞有介事地强调观澜雅苑属于重点学区房，以后侄子/侄女可以从幼稚园一路念到大学，走向光明未来。

记得当时自己脸色铁青，恨不能把对方捶一顿，还好忍住了。人总是会长大的，猪队友也有对的时候。

许远志摇摇头，把车快速驶入路边空位。

离接娃高峰期还早，园区门口跟昨日的热闹景象截然不同，一派澄明祥和秩序井然，偶尔传来孩童银铃般无忧无虑的笑声，超级治愈。

在门卫处做好访客登记，他大步流星走了进去，绕过园内游戏的小朋友，匆匆找到中二班教师办公室，里面传来孩子断断续续的啼哭声。

情急之下，许远志忘了敲门，径直而入，结果映入眼帘的就是彤彤奶凶奶凶的小脸，乱糟糟的头发犹如杂草鸡窝，小人人气哼哼抱着手肘，一副“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架势，明显打架了，还行，哭的是别人。

“叔叔~~~”彤彤看到救星，撒丫子奔到他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瞬间蒙上层水汽，刚才面向“敌人”的横眉冷对一下子化成委委屈屈。

背身抽噎的小胖墩回过头，挤着小眼咧嘴嚎啕仿佛杀猪，鼻泡此起彼伏。一起回过头的还有一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胖老太太，很是眼熟。

“您好，请问您是——”

许远志这才注意到办公桌后的老师，彬彬有礼道：“老师好，我叫许远志，是彤彤妈妈的朋友。孩子妈妈接到您的电话很着急，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有什么事我来负责。”

“哼！负责？你负得了吗！看小丫头片子给我家壮壮咬的！”

胖老太扯布偶一样把孙子拉到许远志面前，抹起孩子衣服袖子，肉嘟嘟的手臂上几个深深浅浅的压印。

“是他先骂我的，还拽我头发！”彤彤临危不惧，怒目圆睁。许远志一直挡在她身前，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小胖加老胖是谁了。

小胖墩哭得更大声了，干嚎没眼泪，奶奶猛扇孩子脑袋：“哭、哭，就知道哭，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人家咬你，你不知道咬回去啊，长嘴光会吃！”

Aimi老师急忙劝解：“王大妈，别打孩子……”

“我不管，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别以为我们婆孙俩好欺负！”

“王大妈，您别激动，今天请两位家长来就是解决问题的。首先，我为孩子在幼儿园期间打架受到创伤道歉，是我们的疏忽；第二，也请家长见谅，孩子间的打闹推搡属于正常现象，我检查过了，彤彤和壮壮没有明显外伤……”

“你检查？你是医生吗？”

胖老太打断老师的话，大喇叭一样聒噪，“牙印那么深，都出血了，谁知道有没有传染病，我要带壮壮去大医院验伤、检查、做CT，费用对方出，要不然我告你们领导！”

大家都听明白了，想讹钱。

Aimi老师是个小年轻，估计初入职场还没见过这种刁民，为难间，许远志上前解了围。

“王大妈，我们昨晚才见过，今天又碰面，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哈哈。您刚才说希望我们负担医疗费，没问题，我有同学是中心医院体检科主任，到时您带壮壮做检查的各项单据不要丢，报销。Aimi老师做见证人。”

胖老太有点儿心虚，嘴里嘟嘟囔囔嫌“麻烦”。

“不麻烦，只要见到报销单据，我双倍补偿。对了，”许远志一改嘻嘻哈哈模样，神色凛然道，“我们家彤彤需要一个道歉。”

他半蹲在彤彤身旁，唇畔的笑容宛如冬日暖阳，轻言暖语地问：“彤彤，能不能再说一遍，为什么咬小朋友呀？”

“他骂我是没人要的小野种，还把我的头发拽乱了……”

众人脸色皆变。

“撒谎！壮壮说是她先打人的！”

“住口！”

许远志额角的青筋不动声色显露，言辞犀利：“事实到底如何可以查监控。但是，以侮辱性的语言攻击他人，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情况严重的即构成侮辱罪，属于违法行为，子女不满十八周岁侵权，一般由监护人承担责任，如果你们拒不道歉，我们有权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