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许远志找到孟华的时候，她正在酒吧里醉生梦死。
闪烁暧昧的灯光下，迷离劲爆的音乐里，白昼也是夜晚。
他穿过舞池中喧嚷狂乱的人群，走向沸腾的中心，性感妖娆的芭比女郎时而疯狂扭动玲珑有致的娇躯，时而跟认识的、不认识的红男绿女贴身热舞，风情万种又热辣狂野，引得周围口哨声、尖叫声连连。
女郎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明显一滞，继而神色如初，挑衅似的贴上去撩拨、逗弄，许远志冷脸站在那里，眉头眼角皆是不屑，就像得了道，不被任何狐媚妖精所蛊惑。
“闹够了没有？跟我出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出了舞池极乐。
“喂，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我才要问你，孟华，你到底想干什么！”许远志把脚步踉跄的她甩进角落的卡座皮椅里。
指使流氓去静好店里闹事的人就是她。
舞池边缘，灯光黯淡许多，音乐声也小了许多，孟华喝了很多酒的样子，恍恍惚惚，熟练地抽烟吐烟圈，与往日的乖乖女形象大相径庭，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一滩烂泥似的仰头大笑，故作天真地回答：“想干什么？当然是想让哥哥来找我喽，你果然来啦，不过比我想象中还是晚了一点哦。”
“你做那么多事，甚至让人去砸店，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理由荒唐可笑，许远志实在不理解疯子的脑回沟，他的脸更冷了，冷如万载玄冰。
“是不是很有趣？”孟华精致好看的五官因为癫狂而显得扭曲、可怖，“waiter，再来两杯tequila！”
她漫不经心地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期待对方能因她而有更多的表情和变化，生气、愤怒都可以，就算扇她耳光、泼她酒也总好过被无视。
“有病。”
“是啊，我有病，已经病入膏肓，好不了了，嘿嘿。”
孟华酒鬼似的贪杯，百无聊赖玩弄她额前的碎发，这幅画面落在对面人的冷眼中，的确与精神病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要不是因为她是女人，早忍不住动手了。
深知与神经病讲道理占不到什么便宜，她会把你拉到同样不理智的领地，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许远志没有那么多套路与花招，直言不讳地警告，字字坚定：“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
孟华听笑话似的捧腹大笑，末了眼角流出两行清泪，肩膀不可抑制地颤抖，她迫切慌张地吸口烟，徐徐道来：
“我清楚记得，小时候第一次上幼稚园，特意穿了漂亮的纱裙，打扮成小公主，给每位小朋友准备了蛋糕，结果被大家喊‘丑八怪’，还被几个男生推倒在地上，裙子脏了，蛋糕也打翻了，我大哭，他们指着我疯狂地笑，这时候，你走过来，给了我一根棒棒糖，还抓了把地上烂掉的奶油蛋糕，抹在欺负我的男生脸上……
从此我的童年开始有了记忆，而记忆都跟你有关。你问我究竟喜欢你什么？呵呵，如果我说你的一切我都喜欢，你要怎么改？”
那么久远的记忆，许远志印象模糊，她的深情亦是他的负累，不想再被纠缠烦扰，这次一定要彻彻底底斩断她根深蒂固的执念：
“我以为上次已经说明白了，看来你还在作茧自缚。孟华，听清楚了，我许远志不喜欢你，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去动静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静好、静好，什么都是静好！你以为你不喜欢我，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孟华摇摇晃晃掏出包里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袋，推了过去，狰狞地笑：“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这是什么？”
“当然是找你来的目的，也是你跟你心心念念的倪静好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许远志根本不想理会疯子的疯言疯语，可听到跟静好有关，还是好奇地打开了纸袋，倒想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招，里面一沓照片，几乎每一张都有他和静好。
他们在小馆吃饭、一起接送彤彤的画面全被拍了下来，还有他前两天参加婚宴郁郁不得志的瞬间，翻看到后面，一张三年前车祸现场的照片，他狭长的凤眼里写满震惊。
照片里救护车担架旁那个无助娇小的身影不正是静好吗？虽然像素模糊，他还是在人群中准确辨认出她，那双倔强悲伤的眼睛，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
一眼万年。
回忆汹涌来袭，三年前的阴雨季，赵美琪下落不明，他回国疯了般到处打听她的消息，并未在意父母关系的冷漠疏离，他们向来感情不睦，一个终日寻花问柳夜不归宿，一个焦虑抑郁落落寡欢，终于有一天，母亲在别墅接了通陌生电话后，再一次选择割腕。
恰恰是那一次，他不在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醒来。
是老头子回家取文件看见血泊中的妻子，手忙脚乱开车送她去医院，在路上出了意外，撞上了一对吵架的情侣，男的重伤植物人，等他十万火急赶到现场时，母亲已撒手人寰。 m..coma
永远记得那日黑云翻墨白雨跳珠，鲜血淋漓的路口，他跪在地上捶胸顿足，恍惚间，对上那双没有眼泪却同样哀大于心死的眼睛……
恍然大悟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竹峪疗养院……
原来，命运早已在这里埋下伏笔，草灰蛇线，伏延千里。
许远志捏紧揉皱手里的照片，太阳穴附近的青筋骤然凸起：“这些照片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不重要，放心，绝对不是P的。”
对他的反应，孟华很满意：“很意外吧，你的倪静好就是那个植物人的未婚妻，你说，如果她知道了你是许崇达的儿子，会有什么反应？哈哈哈……”
笑声刺耳，许远志失去了理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问你，照片哪里来的？”
“咳、咳……放、放手……”
对方憋红了脸，他才松开。
喧闹不休的灯红酒绿里，外人看来，两人像极了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痴男怨女，不过搞反了对象。
半晌，孟华的气息渐渐平静，她报复似的扬起下巴：“怎么样，我找私家侦探拍到的。”
怪不得、怪不得从一回国就觉得被人跟踪，不是错觉，也不是老头子派的人，所有谜团渐渐清晰，许远志失控的神经回到正轨，他不怒反笑：“你觉得凭这几张烂照片就能拆散我们？”无广告网am~w~w.
不等对方反应，他接着说，语气里有不容挑战的肯定：“呵呵，孟华，其实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真相，也更坚定了我要对她好的决心。”
孟华狞笑的脸僵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击。
“之前奉劝你好自为之，不要搞无聊的小动作，你不是没记性，而是本来就坏。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仅剩的一点同学情谊也玩完了，以后不要找我，也不要说你认识我。”
许远志步步为营：“对了，听说你参加的女团选秀已经进入决赛了，恭喜。如果不想这种关键时刻爆出整容前的丑照，麻烦你不要兴风作浪，比如到处给人看这些烂照片。”
他起身，望了她最后一眼，说了最后一句：“小时候觉得你虽然长得丑，但善良可爱，现在再看，还不如小时候。”
孟华只觉心口被人猛地扎了一刀，血流如注、无法动弹，眼底残存的小火花堕入无边黑暗。
许远志走出酒吧狭长幽暗的长廊，如同走过魑魅横行的鬼蜮，心力交瘁，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刺眼阳光不忍直视。
身后响起一阵突兀地鸣笛声，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许远志回头，发现是杜子腾。
“你怎么来了？”
“店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静好让我来帮你，还顺利吗？”
杜子腾开着白色保时捷轿跑，跟着许远志慢慢溜，两人速度基本一致，见友人不苟言笑，有点担心地问：“阿志，你没事吧，脸怎么那么难看啊？刚叫你也没听见……不会真的是孟华那个妮子失心疯找人闹事？阿西吧，真是她……”
许远志没有说话，凝重凌厉的眉眼已说明一切，杜子腾自觉闭了嘴。
他一路走，他一路跟，终于忍不住问：“阿志，你去哪儿啊？上车，我送你。”
一直大步向前、步履不停的许远志停住脚，望着前路漫漫，是啊，他到底要去哪里？
凛冽寒风吹落梧桐枝头最后一片枯叶，他想起一个地方，想见一个人。
“去竹峪疗养院。”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许远志就坐在后排座位，看了一个多小时的风景，不发一言，看不出表情。
杜子腾不知道之前在酒吧里发生了什么事，猜不出好哥们在想什么，啥也不敢说、不敢问。只敢不时从后视镜偷瞄好哥们两眼，心里直犯嘀咕：北方冬季的枯枝败叶有啥看头，莫名其妙来疗养院，难道是看那个植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