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光里的秘密

《食光里的秘密》

第 43 章 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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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伤心会死人,倪静好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好像做了一个恓惶无助的梦,既长且悲,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

完全失忆了般,水仙花淡淡的清香满溢,是躺在自家卧室的床上,没错,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漆黑一片,分不清此刻是白昼还是黑夜。

孩子呢?孩子在哪儿?静好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找小闺女。

挣扎着起身,浑身酸痛,哑着喉咙唤了两声“彤彤”,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卧室门蓦地被推开。

来人背着光,迫不及待扑在床前,摸摸静好额头,喃喃道:“谢天谢地,不烧了……你终于醒了!”

看着原本应该在外地出差的人出现在面前,鞍前马后,静好不由得纳罕,那句“怎么了”还未问出口,嗓子眼卡了鸡毛似的一阵痒,咳嗽两声……玻璃水杯已然被递到面前。

“快喝点水!”洛瑶拉开窗帘,外面响亮亮明艳艳的白光全乍泄进来,直叫人睁不开眼,她就像家长照顾不省心的孩子,细致周到兼唠唠叨叨。

“你说你,我就不在两天,怎么又发烧了?昨天雪下得那么大,还往出跑,自个儿晕倒在雪地里都不知道……”

瞅着对方失忆的脸就来气,为什么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呢?洛瑶不敢想万一,语气里竟是担心:

“是许兄送你回来的,本来要送你上医院的,你一直抗拒不去,人家可照顾了你一晚上……也亏我项目提前结束,飞机一落地就赶紧来换班,放心,彤彤已经送幼儿园了……”

静好一直没有说话,抬头看向窗外,玻璃上还覆着层若有似无的白气,即使蒙眬,也看得出是冬季难得晴好的天,入目一片净白,高而远的太阳光仍未及把冰雪消融,是了,昨天下了好大的雪,漫天飞舞,如烟似雾,她从许氏大厦出来后的画面渐渐清晰……

一个人失魂落魄走在寒风飞雪中,不知前路在哪里,只觉得胸口硬生生得疼,像被一把钝刀来回地割着,她想不明白那个让自己奋不顾身陷入爱情的人,怎么突然间成了许崇达的儿子?

她想不明白那些甜蜜的话、感动的泪,还有灵魂交汇时互放的光,都是游戏吗?疗养院初见到底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当她揭开疮疤吐露过往,他是否在心底嘲笑她是个傻瓜?

她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什么都无法言说无处言表无从解释,只能机械地朝前走着,证明自己还活着。

在经过锦月湖边大雪盈尺的台阶,差点踉跄摔倒,他突然闪现出来扶住自己,其实她知道他跟着她,走了一路,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承认他是许家大少爷,他坦白先于她知道真相,他还说在平安夜教堂的忏悔室曾把真情倾诉。

她红着眼眶要他放过“倪家食光”,来证明爱她,可那双晦暗的眸底写满犹豫,让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嘲弄,原来你全心全意守护的东西是假的,你百分百信赖的人也会辜负背板,你视若生命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只是个笑话,不要再听任何解释,争执间,昏了过去……

世情好苦,苦得好不值得,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真的想沉沉睡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洛瑶大清早接到许远志电话,就预感情况不妙,行李都不没来得及放回家,直奔观澜雅苑,平时意气风发的大帅哥眼圈乌青,满脸胡茬,细心嘱咐了几句,有事离开,再看看床上恍惚的静好,以为总归不过是情侣间的龃龉。

“好好,你俩吵架啦?是不是许兄欺负你?不会的吧,他对你那么好,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洛瑶还没说完,被静好打断,她扬起头,长吁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是吵架,是——分手。”

“啊啊啊?!真的假的,逗我玩呢吧……怎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为什么啊?”

洛瑶睁圆眼张大嘴,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在确定友人没有开玩笑后,张嘴结舌地追问原因,静好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好像突然患上了失语症,只觉得冷,彻骨的冷,所有的表情就只剩下冷漠,因为血液和思绪都被冻结,不是不想要温暖,而是早已变成了雪人。

半晌,才道:“老妖,我饿了,我想喝粥。”

“好,锅里热着白粥,我去给你盛……”

不清楚两人发生了什么?从未见过友人如此黯然,洛瑶心想,如果是许远志的错,一定唯他是问,既然好好不想说,那就先不提,忍住了给杜子腾打电话问询的冲动,毕竟他俩也在冷战期,唉,姐妹同呼吸,兄弟共命运。

去厨房端了碗滚烫的白粥,是来之前许远志早就熬好了的,莹白的暖暖的。

静好饿极了般,趁热喝了一碗又一碗,仿佛要填补胸口深不见底的窟窿。

“别着急,锅里还多着呢……”

洛瑶搜肠刮肚,想寻点开心的事儿说说:“对了,我听乔峰说,你给他看了拆迁协议书,没有问题,补偿金额还挺高,不管怎么说,有钱总比没钱强,有钱傍身干嘛不行啊?好好,过几天就大寒了,你和彤彤来家里吃饭吧,你不是特喜欢吃我妈包的大馅儿饺子吗……”

静好眼眶发酸喝完碗底最后一口粥,胃撑得满满的,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似乎只要不去想那个人,心口的痛楚也还能忍受,她有彤彤、有老妖、有包子和玲子,还有钱,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她要好好活下去。

“好。”静好应了去老妖家吃饺子,大寒,这个冬季最冷的节气还未到,万难之后总有万难,她勉力挤出一丝笑,不想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得嘞,韭黄羊肉水饺安排上!……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洛瑶之前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弛,加上起个大早没睡够,打了个嘴角咧到耳根的哈欠,涎水快流下来,口齿含混不清地开解:“爱情这东西嘛,谁不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作战经验告诉我们,时间是良药,新欢就是创可贴,失个恋怎么了,姐陪你!咱们再找更好的!”

“你跟杜子腾……”

“在分手的边缘疯狂试探,看见我跟乔峰聊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冷战好几天了,生平最烦软蛋和小心眼,可气死我了!”

静好垂下眼睫,深深自责:“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说什么呢,别啥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说这些臭男人了,烦人!”洛瑶想起什么,双手一拍道,“对了,包子九点多钟来过电话,我说你病着,他支支吾吾让你好好养病,没说两句就挂了。”

“老妖,几点了?”

“十点多,干嘛,你不会还要去店里吧?身体刚好一点。有包子和玲子守着就行了……”

静好起身换衣,拆迁办的人早上要来店里拿补偿协议书,有些事需要她了结收场。

让老妖留在家里休息,她偏不,非要一起来“倪家食光”坐镇,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好好。

两人赶到大学路的时候,临街商铺面墙上都被喷上了红色带圈的“拆”字,在粼粼阳光与皑皑雪色的映衬下,格外刺眼醒目,却也落寞。

还未走至门口,就听见中年大背头指挥城管喷字的聒噪声:“颜色不够深,左边一点点,再高一点一点……”

洛瑶要上前阻止,被静好拦了下来,她竟然有点想笑,拆都要拆了,哪里还管油漆颜色红不红、位置正不正,都是闲笔。

玲子瞥见老板娘,连忙拉着包子出来,急急解释:“好好姐,店里水电全停了,他们来了二话不说就喷字,我和包子拦也拦不住!”

“师傅,你怎么来了?瑶姐说您病了……”包小包看着静好面色苍白,惭愧地低下头,握拳咬牙道,“对不起,师傅,我们没守住……”

心底涌起层层感动的波涛,甚至盖过忧伤的浪潮,静好搂过二人,摩挲着弟弟妹妹的脑袋,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谢谢……”洛瑶也过去抱在一起。

“哟,人来啦?还以为老板娘跟钱有仇,不稀罕赔偿款呢?怎么着,签还是不签?给句话,我也好交差。”大背头等了大半天极不耐烦,吞云吐雾抽完最后一口烟,在窗台花盆里按灭烟头。

静好懒得理会,抱过那盆吊兰,径直走进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小馆,取出柜台抽屉里的协议书,不再踟蹰,签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沉重却也释然,终究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大背头拿了协议书,带着手下人仓促走了,急得像去邀功领赏一样。

包子、玲子耷头垂手地站着,小馆里安静得鸦雀无声,洛瑶看不惯大家伤春悲秋的样子,拉了把椅子坐下,起了话头:“以后打算怎么办?要我说接着整,再开一家‘倪家食光’,一个字,‘干’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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