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记

《临渊记》

第 27 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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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敌军冒雨过河,塔楼击鼓传警,声声不绝。

云渐被喧哗惊醒,翻身而起,孟十一已然不见人影。

那柄没上漆神武弩,被摆在了案上,旁边放着三只箭囊,簇新的铁矢,沉默地闪着银光。

她披上甲胄,提着弩机,匆匆走了出去。

帐外,灯火通明,人群奔涌。

中军值守的二百禁卫,顶盔掼甲,鞍马齐全,早已候在营前,只待她一声令下。

“情况如何?”

“齐军水师趁夜渡江,吴将军迎敌在前!”

“敌军舰船几何?”

“遍布江流,视之不尽!”

云渐口中问话,脚步不停,当下翻身上马,吩咐道:

“周卫埋伏江岸!林昭策应下游!徐甫留守大营!均照先前议定行事!传令江北城中,无我号令,不可出门迎敌!”

“是!”

不过片刻,云字军旗升起,各色孔明灯,冉冉飘过天际。

众军集结!鼓声如雷!

整座江北大营,犹如上古巨兽一般,伸出了狰狞爪牙,等待着鲜血绽放。

江面之上,水师对峙,一触即发!

齐军舰船倾巢而出,浩浩荡荡,足有百艘!

“箭手引弓——射!”

“调转船头!调转船头!避让拍竿!避让——”

“降帆!降帆!风向不对!他娘的听见没有!”

“冲上去!撞角给老子冲上去!”

齐军经验丰富,装备精良,在这滚滚江流之上,如鱼得水!五牙舰上,拍竿所指,重石下坠!竟将大魏战船毁得千疮百孔!

魏军或是风力阻碍,或是误入漩涡,一时之间,竟是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战船倾没,将士落水!齐军箭雨相逼!只能任人宰割!

“将军!不如退兵吧!这样下去,已是送死了!”

吴前闻言,眉目一凛,正要抬手拔剑,孟十一却已代劳!

刀光嗜血!

“吴将军,此时若退,怕是要全军覆没。”

“老子退他祖宗!”吴前此刻,哪里还有什么智将风度,恨骂一声,回头望了眼大营,转而大声下令,“全军向西!让出中路!攻其侧翼!”

魏军转舵西行,不再正面迎击,齐军舰船虽多,却碍于江面所限,难以包抄,只能以左翼相迎。

“拍竿准备——落!”

“好!砸死他娘的升天!”

“接舷!接舷!”

“船尾上来了!杀啊——”

“大魏必胜!大魏必胜——”

眼见齐军失了战船之利,拍竿巨石又已落尽,魏兵再无恐惧,士气大盛,争先冲锋,接舷厮杀!

水战接舷,便是肉搏!便是生死磨盘!

齐军后方,一只不起眼的战船中,忽地升起几盏零星灯火,原本犹豫的水师先锋,转而加速,直向江北驶去!

这是要舍弃左翼!立时登陆!

孟十一早已在船头观望多时,见此情形,身影一闪,如暗夜鹰隼般掠去。

他知道,燕夕在等他。

等他取其性命!

临近小船,孟十一飞落而下,刀光乍现!

叮——

只听一声脆响,绵吟不绝。

若是眼力卓绝,便可见一壮硕男子,举掌相迎!刹那之间,走过了三十三招!

掌如碧玉,势可推山!

两人身形交错,动作俱是一停。

男子右眼之下,豁开一道血痕,他却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再度揉身而上:

“孟一文!袁冲在此,速来受死!”

他的双拳对击,周身真气鼓荡,招式之间,竟惹得空气连爆,声声炸响!

孟十一不退反进!

寒绝刀光,竟仿佛万仞冰山,一朝倾覆!

雪崩之势,胜过千钧!

嘭!

袁冲右臂受伤,却不见血,唯有皮肉皲裂,隐隐露出青黑骨骼。

他仿佛也不觉疼痛,翻身而起,直直扑向孟十一!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杀子之仇!袁某与你不死不休!”

“啊啊啊——”

孟十一不知与他有什么仇怨,更不想问。

清冷的刀刃,彷如初一的弦月,沉默,幽微,孤独,凡间万物,经它映照,俱是依稀单薄的影。

他的刀下,人命太过仓促。

袁冲收势不及,往前又冲几步,胸口猛地迸出一捧热血,身形栽倒,惊起一摊水渍。

他的双目圆睁,俨然死不瞑目。

孟十一刀尖斜斜向下,随意做了个起手式,几滴鲜血,顺着弧光滑落。

他淡淡地开口,话音低沉:

“还有谁?”

甲板之上,分列着一男一女,男子身量极高,形容瘦削,腰佩长剑,剑身宽不过一寸,却长逾三尺,看起来颇为古怪。女子则身材娇小,面容童稚,瞧着不过十三四岁,俨然一个普普通通,天真娇俏的小姑娘,全无半点高手气度。无广告网am~w~w.

两人一左一右,拱卫着一张小几。几上摆了三荤两素,一碟点心,一壶微温的好酒,以及——

一柄镶金嵌玉、宝光流溢的胡刀。

锋刃出鞘,毫无半分敛藏。

小几一旁,紫袍男子坐于蒲团之上,微微昂首,一口饮尽了杯中佳酿。

血腥,搏杀,战争,生死,此刻江上种种,于他而言,仿佛佐酒小菜。

那些挣扎着嘶吼的魂灵,何其美味。

燕夕饮毕,轻轻砸了咂嘴,方才抬起下巴,直直望向孟十一,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孟一文,你来得太慢了。”

大江南北,齐军上下,敢嫌十一来得太晚的,他大约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孟十一却不回话,连个眼风也欠奉。

在他的刀下,挑衅,抑或臣服,并没有什么不同。

更何况,那个抿嘴偷笑的小女孩,看起来比燕夕重要多了。

他看着她,冷冷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弯着眼儿笑,声音宛如百灵鸟似的清甜:

“你家殿下没教你,不要跟姑娘搭讪吗?”

孟十一皱了皱眉,握刀的右手微紧。

燕夕被人无视,面露不虞,握杯的手在桌上一顿,震得杯盘碗碟齐齐作响。

然而气过,他又生生变换了面孔,狰狞一笑。

“孟一文,本王座下七大护法,叫你杀了两个,这里站着两个,你猜剩下三个……现在在哪?”

“你说,他们此刻,过没过河啊?”

“哈哈哈哈——”

燕夕仰头,张狂大笑。

他的生母出身域外,风姿窈窕,褐发碧眼,本是金陵春的头牌,后来被燕瑾买进府中,才生下的他。

故而他生就一双蓝眼,眉目深深,鼻梁高挺,与生父无半分相似,又因经年征战,他的眼尾留了一道半寸长的伤疤,只要一笑,便显得格外桀骜。

偏偏他左手掌中,还捏着一串八瓣金刚菩提。

“我的一位护法,名叫杜非,善使双钩,非但嗜杀,生平最爱开膛破肚,你说云渐,能受他几招?”

“云渐应当清楚,她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交战,必为三军累赘,你既独自渡江,是不是根本没问过她?”

“孟一文,本王早已算准了你,空有绝顶武艺,偏偏有勇无谋,哈哈哈——”

孟十一忍无可忍,纵身而起!

犹如惊雷闪电!风火流星!

嘭!

那一男一女竟分毫不论江湖规矩,双双杀出!

男子人虽高大,却功法绵柔,浑不受力,长刺似的银剑在他手中,竟是如毒蛇一般,忽软忽硬,吞吐自如。

女子偏又截然相反,一双素手,裹挟着无匹罡风,霸道刚猛,世所罕见。

两人一刚一柔,一进一退,配合得默契十足,天衣无缝,竟硬生生缠住了孟十一!

燕夕心怀畅快,又痛饮一杯。

“本王此番北上,已有必胜之策,唯有你与云渐,留则生变。没想到,本王只不过略施小计……”

“一文兄,你可心急些,再多留一刻,就只能回去收尸了!哈哈哈——”

淮河之北,齐军舰船已然靠岸。

军士们冲上浅滩,仿佛奋击的蝼蚁,跌入了生死陷阱。

两军混战,你死我活。

孟十一交战之时,匆匆一瞥,竟未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如此不安,似曾相识。

云渐,云渐……

他心中呼喊无人应和。

唯有血腥与火焰,荡涤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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