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记

《临渊记》

第 33 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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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后头喽啰五十余人,尽皆砍了,还有两个领头的,要不要留?”

“提过来,给本少爷看看。”

“好嘞。”

今夜月黑风高,襄阳城外,林深草茂。

曲大少爷带着两百宫中禁卫,全神贯注,牛刀杀鸡,连锅端掉了一队黑市商贩,截获各色宝石一箱、毛皮狼牙虎骨等物十余车。

原本三日之前,他们便已得了这支商贩的消息,满可以一网打尽,曲九却不让,只是尾随,让他们日日观察效仿商贩言行,可怜堂堂禁卫,均是百里挑一、挺拔英武的俊才,被他生生掰成了满身匪气、刀口舔血之辈。

动辄便是“砍了”“留不留”……

“你干啥呢?迈的什么军步?腰塌一点,对,这么一脸正气做甚?猥琐一点,猥琐,会不会?”

曲九随手扯了块虎皮,半躺在地上,二郎腿一翘一翘,口里还叼着根青草。

“本少爷可说在前头,若是进了城,见着姑娘了,你们可别给我正经啊!该动手的动手,该动嘴的动嘴,本少爷可不管你们家室儿女,既来了,就给我做得像一点儿!”

“是。”

“是你娘!你再不改口,就回江北去!”

“得嘞,娘诶!别念叨了!”

“老子日你祖宗!”

曲九骂了一顿,反倒是笑了。

校尉从山脚提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上来,先踹了两脚,踢得两人一栽,重重行了个大礼。

曲大少爷抬起眼皮,逡了一眼,见两人埋着脑袋,鹌鹑似的紧紧挨在一块,顿觉无趣。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抬起头来。”

“啧啧,你们不知道本少爷生平最见不得人丑吗?不是血就是泥的,糊给谁看啊?”

“公子爷,这泥巴是刚摔的。”

“你什么意思?当老子瞎是不是?”

曲九吐了口中的草根,坐直了身子,看着不敢开口的两人,忽而问道:“你们俩,到底谁是话事的?”

“他。”

“我。”

两人同时开口,话音一撞,脸上各自异彩纷呈。

曲大少爷顿时来了兴致,又看了眼那个说“他”的,反问一句:“你真不是管事儿的?”

那人忙不迭地磕头,满面惊惶,口条倒还利索:“对对对,公子爷,小人就是个干活儿的,请您高抬贵手,把小人给放了吧!”

“行啊。”曲九格外爽朗地一笑,望向身后校尉,“把这个拖下去埋了,埋干净点儿。”

“公子放心,去去就回。”

那人还在叩首,磕得脑门一片青红,就被校尉一脚踹倒,直挺挺滚了下山。校尉带了几个人,狩猎般呼朋引伴,呼啸着追了下去。

“谁追上了,过来领赏!”

“公子爷可瞧好了!”

几人兔起鹘落,转瞬消失在眼前。

曲九又看向了剩下的所谓“管事老大”,唇角勾了勾,问道:“你叫什么?”

“俞迟。”

“你可知道,你为何能留下?”

“公子截下货物,却不将我二人灭口,必定另有所谋。小人若能管事,才有价值,可供公子驱使。”

俞迟身子虽有些颤抖,神色倒还冷静,说话条分缕析,是个有成算之人。

“那你究竟是不是话事儿的?”

“小人能不能话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人脑子聪明,识时务,必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哈哈哈——”

曲九忽地仰天大笑。

“可惜啊,你猜错了。”

“本少爷留下你,只是因为……他求饶的样子,实在太丑了。”

他站起身,右手一挥,指尖银芒微闪,划断了俞迟身上捆紧的绳索。

“走吧,时辰不早,也该进城,好好谈生意了。”

“本少爷那弟媳妇脾气不好,怕是早等急了。”

==========

江北的长公主殿下忽地打了个喷嚏。

一旁站着的孟十一,脸色愈发沉冷,不发一言。

南边齐军好容易消停了几日,防御工事又已完成大半,魏军上下难得睡了几个好觉。偏偏这位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女,却闲不下来,非要拿着神武弩练准头。

早晚上弦、射靶各百次,风雨不辍。

孟十一本就担心她冲锋陷阵,再见她受寒,难免有些生气,但他也是个练武之人,若是易地而处,只怕比她还要执拗逞强,所谓的劝谏之言,也委实说不出口。

只能困在心里生闷气。

细碎的雨滴落在他的眉间,沾湿眼睫。

“铁箭较木箭更重,下落更快,不可抬手太高。”

“谁跟你说,我瞄准的是靶心了?”

云渐眉头紧皱,有些吃力地拉弦,木臂张弦固然省力,但连续开弓近百次,却依旧不是个轻省的事,更何况,她还着了满身甲衣,全然仿照了战场情形。

“李珏方才过来拜见。”

“城内准备万全?”

“说是准备了□□成,请你再去检阅。”

“那个老狐狸,嘴里怕是没几句实话。以他的性格,若是没有十成十,才不会要我入城。”云渐眯了眯眼,抬手又是一箭。

咻——

正中靶心。

“我说你在练箭,若非紧急军情,谁也不见,他便回了。”

“嗯,本宫保命要紧,也没空管他。”

孟十一愣了愣,竟没听懂。

“皇后最近有什么消息?”

“皇上知晓了皇后怀孕之事,两人重归于好,皇后兄长也只是夺了官爵,留了家产性命。”

“那就好。”

云渐复又抬手,瞄靶,射箭,语气轻描淡写。

“皇帝最大的软肋,就是沐景。两人若是真个闹了起来,被奸人利用,只怕会引动风云,结局难测。”

孟十一却并不与她闲聊这庙堂之高,只是冷声道:

“你这是第一百零一箭了。”

“你怎地还数了数?你方才不是在帐内吗?”

“耳朵好。”

“既这么好,给本宫亲一个?”

云渐喜欢咬他耳朵,看他耳后红透,青涩又隐忍的模样。

十一早知她的脾性,只是木着脸,望着她。

“驸马爷——”

她沙哑的嗓子,流沙一般,细细摩挲掌心,戏谑的笑容,张扬又肆意。

“嗯。”

他面不改色地应了声,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畔。

他最爱看她笑。

“你……”

“我耳朵这么好,应该没听错。”

十一的眉眼,朦胧在夕阳的余晖里,安宁又温暖。

低沉的声音,仿佛蕴着水波一般,回荡在她的耳畔。

“云渐,此战过后,便回京办婚礼吧。”

“嗯?”

语出突然,说得她一怔。

十一也不嫌烦,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

“此战过后,我们回京办婚礼吧。”

“怎么?驸马爷着急了啊?”

“嗯。”

从前满怀愧疚、心中忐忑,只觉得守在她身旁,任由她差遣,便足够了。等到婚约一诺、心意已定,竟觉得婚礼之事,一刻都等不了。

只想将这世间美景据为己有,烙上名姓,晨昏相对,日日夜夜。

他修习一生,终究动了贪念。

十一格外认真地点头,倒把她逗笑了。

“你也会着急?急着洞房吗?”

“不是。”

“那你……”

他见云渐又要戏耍玩笑,有些不悦,索性拽过了她的手,皱眉问道:

“若是洞房便算的话,那我们前……”

呜——呜呜——

他第一次如此后悔,自己的耳力着实太好。

“怎么了?”

“南营塔楼鸣号,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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