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记

《临渊记》

第 57 章 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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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燊的身法诡秘,迢迢而来,转眼便至眼前!

青莲素手一翻,红绫漫卷,直击孟十一面门!

嘭!

气劲外溢,惊出爆响阵阵!

二人交手数次,招法熟稔,甫一照面,竟是毫不留手!

今日在宫中,青莲虽说突围而出,毫发无损,但大约也是尝了些苦头,真气流转远不及往日通达,少了些刚猛锐意。

孟十一,却是五感退化,劲力外泄,难以收放自如。

时隔多日,再次相遇,二人竟又战成了平手!

孟十一的刀法,却是陡然一变!

只见他脚步回旋,借力打力,掌中刀意冷咧,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

狂暴刀风中,他仿佛早已失了心智,意随刀走,舍身而赴!

若说江南初雪,轻盈如落红飘零。

那他的刀法,便是雪崩千里,无可披靡!

大雪满弓刀!

黎氏宗祠早已破败,裹挟在风中摇摆。房顶呜咽的瓦片,却兀自挣扎,仿佛喝彩。

“来得好!”

青莲一声大喝,手中红绫,竟又暴涨近丈,抬腕之间,便将十一团团围住!

周身气劲奔涌,直如军鼓隆隆!

无数战魂在她掌中,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森厉死气,竟也回光返照,杀意堂皇!

今夜,血光摇曳,红蔷如歌!

苏燊昂首,望着二人缠斗,仅剩的左眼里,露出几分讥讽。

托眼前这几位的福,他已奔波了半夜,衣衫却依旧整齐干净,不见半分褶皱,玉冠下的鬓发,更是打理得一丝不苟。

他歪着身子,斜倚在门边,懒怠的眼皮微微抬着,毒蛇一般,逡巡着看向了云渐。

云渐回望他,忽而一笑。

“苏大人,你这怀里,莫不是藏了张铜镜?时时揽镜自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苏燊却不生气,只是僵硬地翻了翻面皮,反唇相讥:

“你呢,刀上挂着大齐皇帝御赐的忠信二字,站在这金陵城的孝义堂前,又是在给谁丢人现眼?”

“咦,苏大人竟不知晓?”

云渐挑着眉头,笑出了声。

“若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苏大人你啊。”

“找死!”

苏燊脸色微狞,身形一晃,直扑云渐面门!

他修习的本是刺杀之术,近身功夫,天下难寻!

云渐并不直撄其锋,反手一掌,阖上了木门!

老旧门扉,哪里能挡他片刻!

嘭!

木屑横飞间,苏燊冲入祠堂,却赫然不见了云渐踪影!

“滚出来!”

他向着房梁,大袖一舞,无数银针迸射!

云渐翻身而落,右脚横勾,踢起香案!

长桌!木凳!香炉!牌位!

甚至杯盘碗碟!

云渐俨然一副地痞无赖的打法,在这方圆之地,腾挪闪躲,逮啥扔啥,竟也欺得他一时不能近身!

苏燊何曾像这泼妇骂街般打过架?更被扔得满脸香灰,半身尘土,如何能忍?

“给我站住!”

他挥手劈开最后两只蒲团,腕间连抖,逼出五支袖箭!

箭成梅花,前后分列,直取云渐胸腹要害!

她却不闪不避,面向苏燊,右手不知触动了何处机括,咔哒声响!

苏燊下意识地回身闪避!

正是此刻!

嘭!嘭嘭嘭!

几颗霹雳弹下,浓雾骤起!

浓烈辣意,刺得苏燊连连咳嗽,泪流满面。

再一睁眼,云渐已然翻出窗外,与孟十一携手远遁。

他怎么也不曾料到,当日诈逃之术,竟有样学样地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苏大人顶着遍身的脏污异味,只想跳进秦淮河里洗一洗。

“哟呵,你也有今天啊。”

青莲捏着鼻子走近,笑意盈盈地嘲讽。

“咳……你不也……咳咳,放走了孟一文?”

“哎呀,那也比不得苏大人,连个没习过武的断手之辈也抓不住。”

苏燊抽着肩膀,哼笑了两声。

没了云渐与孟十一,他便向来冷静得很。

青莲却知晓他的命门,百灵鸟似的嗓音,清灵袅娜:

“哎呀,真的好臭,好臭!真是要了妾身一条老命!”

苏燊的面色又是一黑,嘶声喊道:

“还不快追!”

此刻,孟十一与云渐,穿行在金陵城中的大街小巷,身后的追兵,却如潮水涌来。

今夜宫中异动,各方势力紧张异常,城中巡卫士兵更是十步一岗,人数不知凡几,遥相呼喝之下,竟如天罗地网般,难以逃脱。

二人未能甩过追兵,自然不敢回馆,只能在左冲右突,掩护闪避。

偏偏今日动静太大,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一时之间,竟也躲无可躲!

前方,齐军已然回过神来,弓弦骤响,箭如雨下!

“十一,掉头,往北去。”

“好。”

二人兔起鹘落,向北而行。

背后追兵绵延,足足百丈之远。

自古以来,金陵城便是东富西贵的格局,以皇宫为轴,沿玄武大街,东西两边,皆是冠盖如云,豪掷千金的世家大族。而城北,则大多是新迁的平头百姓,抑或流浪之人。

此处,防卫不严,人群众多,巷道颇为复杂,确是个逃命的绝好去处。

前几日四下侦查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

二人再不高来高去,只于前门入户,后院翻墙,复又隐匿于暗巷阴影,小院柴房,如此交替周旋,误导追兵,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没了踪影。

城北各坊,虽说修建规整,四四方方,但这经年之下,早已瓦房密布,四通八达。只见数百禁军了冲进去,几轮干扰之下,分兵搜寻,竟也没能翻出半点浪花。

青莲的身法飘忽,如一只雨蝶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城北墙头,纵目远眺。

她的身后,苏燊慢了不止一刻,却还拿着方素白的帕子,细细揩着面上的雨水。

守卫的禁军知晓他习惯,二话不说,先递了把伞。

“去,把城北的地头抽醒,问问他,还要不要命。”

“启禀大人,城北的这位,可是崔家……”

“崔你大爷!”

苏燊反身便是一脚!将那校尉踹倒在地!

“任他什么崔家,早晚也要干他祖宗!就你这怂样,等着你去投敌吗?”

“属下……知错……”

校尉趴在地上,死死捂着腰腹,目眦欲裂。

“还不快滚!”

青莲站在一旁,瞧了场戏,嘴里忽地溢出冷笑。

“苏大人好大的官威呀?”

苏燊脚下的皂靴沾了泥水,惹得他心中别扭,极不痛快,言语难免带了些火气。

“若论威风,比不得青莲姑娘。”

“哈哈,我可比不得你,尤其比不得你厚脸皮,竟还与人说什么投敌?真真笑煞人也。”

苏燊闻言,眼皮一抬,僵硬的脸色上,看不住半分情绪,

“青莲,你说这话,到底站的哪边?”

“我站哪边,凭什么告诉你?”

苏燊不怒反笑,低哑的嗓音,缓慢又平直。

孤独的右眼,前所未有的锐利,渗出几分嗜血的疯狂。

“我也劝你一句,莫要首鼠两端,左右逢源。”

话音未落,城北的小巷中,忽地燃起一点火光,三明三暗,复又沉寂。

哈哈哈。

苏燊仰头,长笑数声。

“青莲,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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