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记

《临渊记》

第 74 章 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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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可需我等援助?”

眼见二人又要走,衡离上前半步,竟是开口请战。

“不必。你给曲九传信,半月之期改为十日。若到期不至,便替本宫收尸。”

“殿下!”

衡离还要再说,却只见云渐转身,翩飞衣角,划出一道决然风声。

她的嗓音,沙哑依旧。

“安心在此,等本宫大军。”

终有一日,踏破金陵。

衡离飘零半生,路途多舛,已不知见过多少喜怒哀乐,生死相诺。

这次,却似乎不一样。

禅寺的钟声,回荡夜空,惊醒多少迷梦。

举国巨富,数朝繁华,那滔滔不绝的秦淮河水,终于再也掩不住,河山将倾的预言。

燕瑾死了。

一个时代的陨落,仿佛已有征兆。

无数禁军,奔流在城中大小街道,人群呼喝,飞驰蹄铁,堆叠成汹涌浪潮。 m..coma

一生富贵,拜爵封侯,尽在今夜血火之间。

兵甲寒光,映亮苍穹。

此刻的南山苑,却黑灯瞎火,如死般寂静。

燕承,坐在了一片墨色里。

今晚的房间,没有晕黄烛光,没有稚嫩哭泣,没有童谣,更没有王妃。

只有包扎后的伤口,依旧泛着淡淡腥味,夹杂在浓烈药香之中。

他身后的侍卫们,甲胄齐全,手按长刀。

任由那钟声吟唱。

“殿下!皇后娘娘方才自宫中传出密信,圣上已死!但不知怎的,竟走漏了风声!”

崔家家主的长随,直直冲进了苑内报信,面上惶急,仿佛天塌地陷。

“眼下,城门紧闭,禁军集结,直往厚园而来!”

“事出突然,家主请殿下移驾,往正院议事!”

燕承坐在暗中,远远望着来人,轻声反问:

“父皇,是怎么死的?”

“中……中毒而死。”

“什么毒?”

“只听说是个净什么……小人没见识,也不曾听得真切。”

长随答不上来,只能佝着身子,讪笑着回话。

端王殿下却不依不饶,径自追问道:

“大内由母后把持,向来滴水不漏,又是如何中毒?”

“这……如此机密,小人委实不知,不如请王爷前往正院,亲自问问家主。”

事情紧急,长随一路连滚带爬,已是慌得满身大汗,燕承却还慢条斯理,阴影中的面色,仿佛还带着淡淡笑意。

“那,家主寻本王议事,又是议的何事?”

“自是……自是应对之策。”

“哦?父皇中毒而死,内奸尚未查出,丧钟却已传遍全京。此时城门已闭,禁军合围……家主,还能有何良策?”

燕承站起身,窗外的月光,落在他的眼底,漫开粼粼冷色。

“取本王首级,邀功么?”

“你你……”

长随被惊得膝头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肘间短匕,却如飞星!掷向燕承胸膛!

门外,弓弦骤响!流矢如蝗!

“王爷!”

噔——

匕首扎在身上,唤出一声幽幽琴音,如孤雁哀鸣。

燕承的伤处牵引,疼得他脸色一抽,却也再无犹疑,置身众人掩护中,疾步向外退去。

侍卫们合盾成墙,急急冲入箭雨!无尽飞矢,敲击长盾,竟如水泼沸油,??鸣响不绝!

“弓箭手退!投矛手——”

“一!二——”

长矛贯空!啸如鬼泣!

再好的盾牌,又如何能挡!

一时之间,矛枪纷纷破胸,三尺血箭,扑了燕承满脸。

那血色,洇透他的眉眼,冲荡了所有温文恭俭。

他忽地大吼一声:

“崔昱何在!”

微云湖畔,香樟树下,有人低低一声冷笑。

他不回话,更不露脸,只躲在众多府兵之后,情真意切地劝慰:

“王爷,此刻城中戒严,军士粗野,王妃与郡主若是贸然外出,恐遭不测。不如王爷将住处告知,我等也好,接应一二?”

“接应?接应去燕夕府上,做一世囚徒么?”

“总好过乱军掳掠,受那千人骑跨……”

“住嘴!”

燕承哪里听得下去,额侧已是青筋暴起。

崔昱却是不急,甚至多了几分猫捉老鼠的雅兴,不紧不慢的语声,大约是生来的教养,从容沉定,仿佛仍大局在握。

“出此下策,崔某亦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那燕夕,潜伏之深,谋划之久,心思之歹毒……事到如今,崔某束手无策,只能冒犯殿下了。”

“你就不怕燕夕狼子野心,反咬一口?”

燕承话音未落,崔昱好似听了个莫大的荒唐,忍不住仰天长笑。

“哈哈哈——”

“崔皇后襄助燕夕,自还有太后之尊,万人之上!”

“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慢走。”

他既放言相送,众人自然再不留手,大开黄泉之路!

近千甲兵!蜂拥而至!

刀枪剑戟,虐杀一地血腥!

燕承身子羸弱,此刻却再拖不得后腿,长剑在手,左刺右突,切进骨肉的一刹,仿佛破开满心迷惘!

血是烫的,剑是烫的,心也是烫的!

他的手中,是自己的命运!

而那崔府偏门,也已近在眼前!

门外,却传来一声大喝。

“禁军办事,闲杂莫近!”

“禁军办事,停手听训!”

“禁军办事——”

一队重甲军士,径直从偏门闯了进来。

转眼之间,竟如风火山林,□□斜指,列阵而待。

听得禁军号令,崔府上下,本也有心投诚,未免节外生枝,自是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那为首的将军,目光一转,先瞧见了满身血气的燕承。

“奉安王旨意,请王爷过府一叙。走一趟吧。”

来人说话中气十足,言语又颇多骄横,崔昱一听,倒是信了几分,只是这夺嫡之功,哪能让他不明不白地提了去,只得又问道:

“此人毒害先帝,意图谋反,崔某正要将之囚禁,留待安王殿下处置。不如,将军在此稍事歇息,送人之事,且由崔某代劳?”

以厚园之巨富,所谓歇息,自然也不是白白耽搁的。

谁知这粗人并不领情,只抬着燕夕压人:

“本将军令在身,不敢延误,还请崔相莫要为难。”

“将军……”

“莫不是崔相,还想私放燕承,纵虎归山?”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崔昱,也不敢再争,只得高抬贵手,任由禁军虎口夺食。

禁军……等等。

“敢问一句,尔等究竟是禁军何部?将军姓甚名谁?”

将军本已行至了燕承身侧,听闻此言,不由虎目一瞪:

“与你何干!”

“将军莫急……只是这盔甲制式,怎地与禁军略有出入?”

崔昱面上含笑,却是在暗中,略一摆手。

话音方落,便是箭如雨下!

“孟怀雪,可是你召来的黎氏旧部?”

“哈哈哈,你就不怕,坑害了忠良满门?”

“断子绝——”

他的话语,随着抛飞头颅,吹进了半空之中。

熊熊火把,亮透了淋漓鲜血。

那纯粹的猩红,衬得今夜月光,皎洁明朗。

漫漫长风,吹乱了十一袍角。

他抬手,举刀。

绯色刀锋,宛如杀气剔透。

他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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