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唯盯着手机屏幕上方的一排字，慢慢念出来，“墨子小火炉行动处？”他转头问坐在一旁的王焕新，“时依拉这个群什么意思？”

他已经很努力地了解网络用语，但是总还是跟不上赵时依的思维。

王焕新无奈地低叹一声，“墨子就是陈茉和顾梓洵，这是她们粉圈喜欢起代号。小火炉多明显了，这不是说那俩冷战了，咱们就是小火炉的意思，让那俩暖起来。”

说话的时候，聊天界面上赵时依的消息正在刷屏，每一句后面跟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感叹号，来表现发言人火烧眉毛的急切。

王焕新一路看下来，删去赵时依的形容词比喻句排比句，删繁就简后就是一个意思，从那天顾梓洵妈妈送完吃的之后，十天过去了，陈茉和顾梓洵形同陌路，互为空气，两个人的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对方的名字。

问题的严重性就在于此，之前陈茉越生气，嘴里越是离不开罪魁祸首顾梓洵的名字，来来回回能让人的耳朵生茧子。而顾梓洵不管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陈茉的原因，都没有过对陈茉视而不见。

现在，两个人就是在路上迎头遇上，不躲不闪不看对方，直接擦肩而过，还不如陌生人。

就算是陌生人，只要穿了医院工作服，陈茉还都会笑眯眯地点点头或者打个招呼。

王焕新不禁想起来今天早上两个人在医院种植科前走廊里相遇，正好是一个T字型的设计，他感觉自己跟看大银幕一样。

两人明明在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有些微的停顿，但是没有一方转身就走或者避开，而是昂首阔步，目不斜视，如两条平行线般，擦身而过。

王焕新甚至脑补出两个人擦身的那一瞬间迸发出的铿锵声。

屏幕上赵时依仍在慷慨陈词，王焕新却不太看好这个行动小组，往常他们都是知道前因后果，现在又不能问当事人，就是问了两人也都是一言不发。

管窥蠡测，盲人摸象，根本无从下手。

别越帮越忙就好了，这俩都是硬茬，放在一起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事。

任和心抽空回了一句消息，“我刚听到主任说考察你，你记得准备。”

“晴天霹雳！”

赵时依发完这句后，就没了动静，骆唯担心道：“唐主任要求高，时依那半瓶水在唐主任面前，估计过不了关。”

“半瓶水？别给时依找补了，她能有半两水就不错了，铁得挨骂。”王焕新一转身，顾梓洵拿着弯盘和拔牙各种工具经过他俩身边，王焕新急忙把自己和骆唯的手机屏幕都藏起来，顾梓洵停在他面前，他看了一眼拔牙钳，“又是智齿啊，顾医生技术可以。”

顾梓洵瞥他一眼，王焕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顾梓洵又看向一脸凝重的骆唯，问道：“怎么，赵时依又犯错误了？”

骆唯把唐主任要提问赵时依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对赵时依在牙周科的境遇很很担忧。顺着这个话题，王焕新趁机凑上前说道：“梓洵，陈茉最了解唐主任了，晚上我们一起聚聚，让陈茉给时依出出主意。”

顾梓洵闻言沉默片刻，对骆唯说道：“你担心就多去给赵时依补补课，总比在这里想着强。”说完就去了要拔牙的患者面前，把工具放下后，检查麻醉效果，准备拔牙。

骆唯和王焕新面面相觑，骆唯道：“看来梓洵真的生气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越不挂在嘴上，才越在心里。”王焕新咬着指甲，“能让他这么在意，难道真的是被拒……”

有个女声忽然在他们身后若有所思道：“原来真的吵架了，我还以为是我感觉错了。”

这把王焕新和骆唯都一吓，埋怨这沈姚木神出鬼没吓唬他们，沈姚木笑笑道：“我前两天去超市买水，就看到那俩人在货架拐弯的地方碰到，那会儿两个人都吓到了，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半天，还是陈茉先拿着东西走了，顾梓洵又原路折回去，差点没把我笑死。”

王焕新扯扯嘴角，“合着您是来看热闹了？”

沈姚木一巴掌拍在王焕新后脑勺上，“怎么说话呢，我也是关心他俩，人和人能有缘分碰到，挺不容易的，真要等到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有护士安排着患者进来，骆唯去做初诊，给患者进行口腔检查。王焕新八卦的小雷达嘀嘀直响，小声地问道：“沈医生，你一直单身是不是因为有个曾经错过的人？”

沈姚木眯着眼睛看着王焕新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都打听到我跟前来，我看你是皮痒了。”

吓得王焕新一溜烟儿跑了。

“臭小子。”

沈姚木在原地拍拍手，目光落到站在牙椅旁边正在拔牙的顾梓洵，虽然是实习生，但是专业实力已经被主任认可，可以进行独立接诊，做事干脆态度认真，特别是这一周来，一整天几乎都在科室，不停地工作学习，连万年石头脸的张主任都露出了笑脸，私下里当着她的面夸奖是可造之材，她有多久都没听过主任夸人了。

只是，这些天来，她再也没见到他的笑容，有也是浅浅的微笑，越发看着像个稳重的大人，哪里还有之前神气飞扬的少年气，倒是越来越像主任那个半老头子了。

“牙釉质、牙本质薄，钙化度低，抗酸力弱。实物偏软，黏稠、含糖量高，容易发酵产酸，腐蚀乳牙。乳牙形成龋洞后，造成食物残渣滞留、细菌聚集，进一步发展成牙髓炎、根尖周炎……会影响继承恒牙牙胚，可能会造成恒牙釉质发育障碍……”

沈姚木刚到儿童口腔科，就看到陈茉拿着一个笔记本，背对着她站在窗边，嘴里念念有词，她笑出声来，打断了陈茉的碎碎念，陈茉一看是沈姚木，也笑道：“姚木姐姐。”

“这么用功，背什么呢，我看你半天了。”沈姚木从陈茉手上拿过来笔记本，上面有各种颜色的笔画出来思维导图，一旁写着相应知识点的备注，“笔记做的不错，看出来下功夫了。”

陈茉笑道：“宋科长说，上次义诊的效果好，幼儿园园长请医院过去给家长们做口腔科普课堂，但是医生们都忙，就让我去，我这不是准备充足了，免得上台了发虚。”

沈姚木点点头，把笔记本还给了陈茉，“看到你现在进步这么大，真为你高兴。”然后说明了来意，“我看了看你的作息表，这周正好和我一天休息，想让你陪我去商场挑个礼物，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事。”

“好啊！我本来不想休息的，但是主任说我连着两周天天在科室，让护士姐姐给我排上了一天。”陈茉又问碰面的时间和地点，沈姚木一一回答了。

沈姚木念头一转，伸手摸了摸陈茉扎的丸子头，带着感慨道：“你们这么努力，我看着都自愧不如。就说顾梓洵吧，从国庆假期回来到现在一天都没歇过，白天这么拼命还不够，还申请了晚上跟着值夜班，还得翻译论文给主任看，总结病历，就是铁打的人也得喘口气儿，他这么连轴转也不听劝，哪天吃不消了病倒了就知道厉害了。”

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陈茉的神情，只见陈茉脸上笑意渐无，听她说完话后欲言又止，沈姚木心里暗暗一笑，留给她一个思考空间，转身去寻了晏清歌，谢谢她上次推荐的面膜，还挺好用的。

陈茉在原地站着，手上不自觉用力把笔记本卷成一团，眼睛只盯着窗户外面看，忽然楼下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大衣，挺拔玉立，手上拿着一叠文档，和另一个医生遇上在寒暄。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个身影身上，突然间另一个医生指了指门诊大楼，那个身影跟着转身望过来，慌得陈茉急忙侧过身子避开，双腿却像灌了铅水一样迈不开步子。

“你去送东西吧，回头聊。”

说完，医生对着顾梓洵摆摆手后离开，顾梓洵仍保持着仰首而望的姿势，他认出来了在儿童口腔科窗口边上那个穿白大衣的背影是谁，丸子头上翘出来不少碎发，像春天里的小草，如果有风吹过，就会随风颤动。

可没一会儿，那个背影就被人拉走。

晏清歌本来是想拉着陈茉去吃水果，却无意瞥见楼下的顾梓洵，顾梓洵不慌不忙地把视线收回，好像方才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一样，大步向远处走去。

“清歌，你看什么呢？”陈茉走了两步，回过头见晏清歌来喊她，自己却不动了。

晏清歌转过身，微笑道：“我看顾梓洵站在下面盯着咱们窗口看，还以为他有什么事，现在已经走了，等晚上了问问他吧。”

说罢，自己先进了休息室，过了一会儿陈茉才进休息室。

水果是晏清歌买来的现成切好的，陈茉用叉子叉了一块水蜜/桃放到嘴里慢慢嚼着，晏清歌也吃了一块，水蜜/桃汁多味美，是陈茉喜欢的口味，但是却见陈茉神色恹恹，好像没什么食欲。

嗡——

陈茉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陈茉见来电居然是任和心，“喂？”

“茉茉，时依刚才哭着从牙周科跑出去了，去找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