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笨功，生巧劲儿。
二憨在周友德家当牛倌儿，干的实在是比之前的那个牛倌儿好太多了。
周友德十分满意，特意吩咐给二憨做了棉衣和棉鞋，让二憨穿暖了再出去干活。
到了年根儿，大地主周友德非但没叫二憨赔锅钱，还格外赏了二憨两吊钱。
加上之前给二憨做的棉衣和棉鞋，周大地主在二憨身上花用的钱，足有十五六吊之多，都快够雇佣两个牛倌儿的了。
周友德说：“大家伙都说俺们二憨子笨，俺看他一点儿也不笨，恁们看看他做的这些活吧，尽心尽力的，比那灵巧人做的还好呢。
自打入了秋，只要是二憨子经管的事，俺从来不用再格外费心力。
二憨给俺当牛倌儿，十七头牛个个膘肥体壮的，省下的看病钱都够俺再雇两个牛倌儿了。
恁看看咱们秦家木匠铺，但凡是养牛的，谁家一年不糟践几个牛犊子？
二憨给俺当牛倌儿，一个牛犊都没糟践，个个活蹦乱跳的，一头小牛犊起码也值三十吊钱。
恁们给俺做活，要是都像二憨一样尽心尽力，过年俺也赏他两吊钱。”
扛活的把式们纷纷赞叹，平日里咱们都说人家二憨笨，俺看咱们这些人才是笨透嘞。
二憨被夸的红透了脸，他慌忙给周大地主鞠了一躬，抱着两吊钱就跑回了家。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二憨满头大汗的跑回家，把两吊钱交到娘的手里：
“娘！东家夸俺干的好，多赏给俺两吊钱，恁快收好了吧，别叫俺爹拿出去耍了。”
二憨娘把两吊钱捧在怀里，热泪盈眶的摸着二憨的脸：
“好儿子！恁真是出息了。待会儿娘给恁炖肉吃。”
三憨和小老憨纷纷围上来，一脸艳羡的抚摸着二憨身上的绵袄，他们知道这是二憨给地主家当牛倌儿挣来的，这回倒是没有哭着争抢。
二憨兴致勃勃的跟他们讲起了如何放牛，如何烧炕，扛活的和东家又是如何的喜欢自己，听的两个弟弟两眼直放光。
二憨妈听说儿子在东家过的好，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从缸里挖出来一块儿冻肉，开始烧火炝锅，准备炖菜。
二憨自然要帮妈妈烧火，拉风匣，两个弟弟也兴致盎然的过来帮忙。
肉块儿下锅翻炒，奇异的肉香扑鼻而来，馋的二憨一个劲儿的偷偷咽口水。
两个弟子更是眼冒绿光，兴奋的像饿狼一样。
贴上满满一锅玉米面大饼子，二憨开始控制灶坑里的火候，火太慢了蒸不好饼子，太急了菜又会糊底儿，各种奥妙全凭经验。
自从六七岁开始，二憨就帮着娘烧火做饭。算起来，他也是个老把式了。
他不紧不慢的拉的风匣子，时不时的添一把柴禾，不一会儿就烧开了锅，又添了几把柴，让灶坑里的余火慢慢烤着，菜锅自然而然的就转入了小火慢炖模式。
不一会儿，陈发踩着饭点儿回来了。
陈发一进门儿也笑了起来：“诶呀！真香啊！是俺儿回来啦？”
二憨笑着嚷道：“爹！是俺回来了。”
陈发笑着摸了摸二憨的头顶：“俺一闻见恁娘炖肉，就知道，不是恁就是恁哥回来了。
好小子，可给恁爹长脸了，大家伙儿一哄声似的都夸恁牛倌儿当的好，周友德额外赏了恁两吊钱，老子从来没像今儿个这么风光过，哈哈哈哈……
去，给俺把酒壶拿来，俺今天要跟恁喝两盅。”
二憨微微一愣，二憨娘也不笑了。
陈发把脸往下一撂，不悦的道：“看把恁们吓的，跟见了瘟神似的，俺又没打算拿恁的两吊钱出去耍。”
二憨娘老脸一红，笑了起来：“还不是平日里叫恁给吓坏了，大憨在老冯家学铁匠手艺，过年不得给师傅送点儿礼么？这两吊钱恁可不能拿出去耍了，得留着给咱大憨用相。”
陈发也笑了：“他娘！俺晓得，都怪俺没本事，这个家幸亏有恁撑着，不然早就破败了。”
不一会儿，饭菜都上了桌。
二憨早就给陈发倒好了酒，陈发拿起酒壶，把另外一个小酒盅斟了大半下，然后把酒盅放到二憨的面前，笑着对二憨说：“来！二儿子！今儿陪恁爹喝两口儿。”
二憨嫩脸一红，抬头看了看娘，见娘也是笑容满面的，并没有管他，这才端起酒杯敬了爹，然后自己轻轻抿了一小口。
酒劲儿直呛嗓子，二憨给辣的满脸通红，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下。
三憨和小老憨抄起筷子直往肉上夹，二憨娘怕他俩都把肉抢光了，就往二憨碗里夹了几筷子肉，叫二憨也吃。
二憨在地主家吃的也很寡淡，见到肉就别提有多么馋的荒了。
不过，二憨心想，要是自己狼吞虎咽的吃肉，娘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地主家吃的不好，那她该有多担心呐！
所以，二憨把碗里的肉夹给两个弟弟一些，再把剩下的一股脑夹给妈妈。
二憨就着一口饭，把嘴里的口水吞了下去，然后说：“娘！俺在老周家经常吃肉，做饭的大师傅对俺可好了，给俺盛菜的时候，总是多给俺盛肉。
俺跟东家的儿子周东阁要好，他经常偷小灶出来跟俺一起吃，这肉俺都吃够了，恁们多吃肉吧。”
二憨妈一边听一边笑，笑着笑着就掉起了眼泪，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咱家祖上真是有德了，有德了……”
陈发得意的抿了一口小酒，笑骂道：“小兔崽子，肉还吃够了，看把恁给狂的。恁比恁爹强啊，俺像恁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往牌局里跑，恁爷也不管俺。
唉！看的多了，俺就学会了打牌，先是跟着凑个手，后来慢慢就跟着耍上了。
嗯！刚会耍钱的手气好，那牌可兴了，左胡一把，右胡一把，那赢钱的感觉才叫一个美呢！
那都是赌鬼给勾搭的，要是一上来都输钱，这世上怎么还能有沉迷赌博的人呢？”
全家沉默不语。
陈发眼圈发红，略带哽咽的道：“俺也知道耍大钱不对，越赢越想赢，越输越想捞，不把手里的钱都输光了不算完。
耍钱鬼子，耍钱鬼子，只要是耍钱，哪有没鬼的呢？
耍老千的，暗和伙的，什么办法都用。
缺德呀！耍钱的要能把日子过好了，那老天爷都瞎眼睛啊。
可是俺管不住这双该死的手爪子呀！
有时候，俺都恨不得剁了它……
俺这辈子算是完了，没指望了，连累了恁妈和恁们也都跟着遭罪。”
陈大发说着流下两行老泪，滋溜一声喝干了盅里的苦酒。
二憨妈凄然的擦了擦眼泪，心说：“算恁还有点良心，还知道是恁连累得俺没好日子过。”
陈发怅然道：“恁们几个小兔崽子听好了，有志气的，长大了一把牌也不要碰，那就算恁爹有正事儿，就是给恁爹长脸啦。
恁爹也算对得起咱家老祖宗，将来就是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二憨重重的点头道：“爹！俺一定听恁的话，这辈子绝不进赌场，绝不摸一把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