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杀人最快的方法不是刀剑，而是诛心。一代枭雄李有钱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跪在甲板上，用抹布一点一点的擦拭甲板。耳边不再有小弟们的恭维，只有海贼们的嘲讽和讥笑。自己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擦干净的甲板，一个像头猪一样的胖海贼侧过头就一口痰吐在上面。李有钱恨不得一刀宰了这混蛋，当他抬起头愤恨的怒视胖海贼时，迎接他的只有一脚。
“你个该死的奴隶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信不信老子一刀卸了你的胳膊。”
海贼就是海贼，没有道义、没有秩序、没有原则、什么都没有。他们可没有打人不打脸的传统，踹你就往你脸上踹。也不懂怜香惜玉，不管你长的有多好看，打你的时候哪里疼就往哪里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打死了，大不了再出去抓一个。
其余的海贼们没有一丝怜悯，他们乐的看热闹，用李有钱的疼痛下酒。不打劫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就只剩下吃饭睡觉打豆豆。现在的李有钱就是豆豆，接替上一任被打死的奴隶位置的‘豆豆’。这个世界不能因为你弱小就一片祥和，反倒是因为你的弱小欺负你，你越是忍让就越是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欺负你到体无完肤、欺负你到难以忍受、欺负你到活不下去。
仇恨的种子在李有钱的体内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吃不饱、穿不暖、高体力劳动、满身的疲惫，每一个夜都是长夜，李有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天明。吃饭、睡觉、挨揍、工作、日出日落，李有钱不流泪，也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一切，没有怨怒，也没有解脱。只是有时会想起自己曾经叱咤风云的日子，会想，现在的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灵魂破碎再重组，重组再破碎，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不知道是李有钱做奴隶的第几个晚上，还在睡梦中的李有钱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还在睡梦中的李有钱被吓得惊醒，睁开眼就看见同样惊愕的克比。
“好像是敌袭！”
克比竖起耳朵贴在墙上，隐约能听见哀嚎之声，有人受伤了。
“克比！”
红头巾海贼大声呼喊着克比的名字一脸紧张，“你们立刻去帮忙搬运炮弹，有敌袭。”
真的是敌袭？
李有钱浑浑噩噩的扛起一箱炮弹跟着克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毕竟生活在和平世界的现代人，不太理解‘敌袭’这两个字的含义，哪怕他是极道，也挨过过大炮。
“喂，克比，敌袭是指……”
话音落下，一瞬间汹涌的恐怖飓风席卷而来，将身侧的木墙击碎，连带着的还有克比身前一名叫不上名字的奴隶，李有钱的双目顿时变得一片赤红。一种温热的液体溅满了李有钱的脸，沿着脸颊，慢慢的流淌下去。李有钱的鼻腔之中满是血腥的气息。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李有钱的心脏剧烈的跳个不停，这可和平时打击斗殴不一样，李有钱不是没见过血，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只是，只是……李有钱有些说不下去了，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一直刺激着他的心脏。
“快走，这里危险。”
明明是小孩子的克比此时却比李有钱更加镇定、勇敢，躬起身体，迈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前行。
没有克比阻挡，李有钱直面那残缺的遗骸，一阵阵酸水自下而上翻涌，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想要呕吐出来。
“忍住，千万不要吐出来。”
克比还在李有钱身前，小小的身躯却有大大的背影。
“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更多困难等着我们呢。体力是在战场长保命的根本，呕吐只会让你损失能量，加速死亡。”
克比不再言语，继续前行。李有钱强忍着不适，僵硬的跟在克比身后，脑海之中全是之前的画面。曾经的李有钱对战场没有任何概念，哪怕是在无回城也没有任何畏惧，直到这一刻，他害怕了，从上至下、由里而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甚至灵魂都在恐惧。
脚步在前行，思维却已经停滞。那个奴隶只是一个倒霉的人，但并不是这条船上唯一一个倒霉的人。在李有钱前进的路上，还有更多的尸体，以及被炮击受伤生不如死的人。
李有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只是麻木的跟在克比身后，将炮弹箱放下，如此往复，直到他听到一名海贼吩咐他们上甲板抢救受伤的同伴。
“接舷了，炮弹没用了，快，跟我走，加快脚步，兴许我们还能多救几个人。”
救人？什么救人？我么？做什么？
李有钱跟着克比跑上甲板，毫无概念的李有钱完全不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多么残酷的画面。
接舷战，是指两艘船贴在一起，水手们登船肉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整个世界。
海贼们和对面船上的海贼们搏杀在一起，喊杀声、哀嚎声、刀剑入骨声、火枪声，到处都是血与火的味道。天天擦拭的甲板此刻就像绞肉机一样绞杀着甲板上的每一个人。李有钱愣愣的看着这血腥的画面，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临界值。
克比蹲到一名海贼身前，试了试鼻息，摇了摇头，又走到另外一名海贼身边，面露喜色。
“李有钱，快来，这里还有活人，我们快把他救下甲板。”
他们是奴隶，不是海贼，没有战斗力，把受伤的海贼运下甲板已经是能做的最大的事了。
他们知道他们只是奴隶，但是对面的海贼团显然不知道。一名大胡子海贼提着刀走向克比，克比还在向李有钱招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后那个提着大砍刀的男人。
“克比，小心背后。”
李有钱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他是个胆小鬼，他是躲在小弟们身后的指挥者，他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但是在这一刻，他要保护他唯一的朋友，那个红头发的小男孩，克比。
李有钱捡起身边的海贼刀，大步上前，气势一瞬间变得锋锐无比，他用的是刀，他自身的气势也仿佛是一把刀一般。
如果之前李有钱的气质是放在床边的痒痒挠，那现在的李有钱则是一柄出鞘的凶兵，刀出鞘，要饮血，要杀人！
“不许你伤害我的朋友。”
猩红色的刀光划过，海贼刀不知道何时已经刺出，速度奇快无比。噗嗤，刺穿了大胡子的胸口。
杀人很难的，真的很难的。
一刀下去，刺入肉体的那种感觉……
一刀下去，戳中骨头的那种体验……
一刀下去，血液迸溅满脸的那种画面……
一刀下去，人拼命挣扎不愿离去的痛苦。
李有钱呆住了，肉体很灵魂都呆住了。哗啦、哗啦，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在李有钱的灵魂之中响起。李有钱不愿意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火花熄灭的那声噗哧非常文雅，一个人的生命之火灭掉时也是这么的小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