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心混在外面围观的人群之中，垫着脚尖四处张望，同时也是闲得蛋疼前来凑一下热闹。

他竖起耳朵听着这个商人在村子里那一顿“大放厥词”，也不由暗暗咋舌。

“这个行脚商人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就是就是！这也不收那也不收，他真的是来村子收购植物油的吗？”

“村子里谁家家里会存库这么多高品质的植物油啊？”

“早知道，前些时候就应该多种几亩油菜用来榨油了！”

杨正心混在人群中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好些人在拍着脑袋瓜懊恼了，懊恼之前怎么就没有在自家的田里多种几亩油菜，来年好把榨得的菜籽油卖到镇子上。

毕竟，现在植物油的价格那是真的高啊！

杨正心觉得吧，比起收购植物油这个表面上的目的，这行脚商人更像是在炫耀，是在宣传！

炫耀的是他自身不差钱，宣传的是植物油这东西在外面的售价到底有多高。

这是在干什么？

号召村里人多种一些油菜将来好榨取菜籽油卖与他吗？

可这人也没说下一年他还会到村子里收购菜籽油啊！

更何况现在距离霜降也没几天了啊，这时候要到田里补种油菜似乎也来不及了吧？

杨正心还在那里低头思索其中的关节，那行脚商人大手一扬，下巴一抬，又在那里大放厥词了：“没有吗？这林家村里就真没有足量的植物油可供我收购吗？”

他左手捂住眼睛，状似难过道：“难为我战战兢兢翻山越岭赶着一辆马车到这里来收购植物油，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这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

“是我出的收购价还不够高吗？”

“现在市价的八成，这已经不低了吧？”

村里人不由嘀嘀咕咕：“的确出价已经不低，但一户人家也拿不出这么多植物油给你啊！”

而后，一个长相还算清秀的小伙子被推了出来。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两三户人家凑足一斤菜籽油给你，你要不要？”

“要！只要质量够好，为什么不要？”商人大手一指小伙子，语带赞许道，“小伙子，你很不错嘛，脑子够灵活。我这边正好缺一个帮手，要不要考虑一下跟我学行商啊？”

那小伙子闻言顿时一缩脖子，一连向后退了五六步，脑袋都快要摇成拨浪鼓了。士农工商四籍之中商人地位最低，他为什么有好好的农民不当要想不开去做商人啊？

那行脚商人就一脸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村里人群闻言又是一阵骚动。

而后，三三两两的人家开始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似乎都在商量着凑一凑能否凑出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合格的植物油，好卖与那行脚商。

那行脚商人又适时补充道：“我规劝各位乡亲父老一句，别让太多不同来路的植物油混在一起。不同品质的植物油混在一起，其整体的质量是会变差的，而且混得越多整体品质就越差。”

“一般两三家的植物油混在一起，那就是我所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有村民嘀咕道：“这你也能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我做这一行当，若连油的品质如何都看不出来岂不是会亏得裤子都得当掉？”行脚商人耳尖，当场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他同时重申道：“我再重申一次，品质太差的植物油，我不收。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没门！”

那些嘀嘀咕咕想打歪主意的村里人这才偃旗息鼓。

杨正心正想转身离开把这里的消息往家里带，不想那行脚商人语气一转，又对着村民们谆谆善诱道：“不过，如果大家能够给我一次性带来十斤以上高品质的植物油，这收购价嘛我可以再吃些亏，给带来十来斤植物油的那户人家一个现在市价九成的收购价也不是不能商量嘛。”

这胡萝卜加大棒一套组合过来，可谓溜得很。

正常情况下，这是村里人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所以行脚商人说起大话来是一套一套的，笑吟吟的脸色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原本还想着慢悠悠溜达回家的杨正心，听到这里也不由一愣，而后转身就往家里跑！

趁着这吹牛皮商人还没有把刚刚那番大话忘记，他们杨家得赶紧把还没有出手的菜籽油都给卖了，省得夜长梦多，横生变故。

杨正心气喘吁吁地跑回自个家的时候，老杨头几个大老爷们刚刚从地里回来。杨老太太也在院子里敲着腿歇息。

杨正心不敢耽搁，赶忙把那行脚商人刚刚说的大话一秃噜嘴全给说了出来，就差脸上写着“咱们赶紧把家里囤积的菜籽油都给卖了”几个大字了。

“三儿，你真的听到那行脚商人亲口说愿意以现在市价的九成价格收购植物油？”老杨头和杨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有些犹疑。

杨正心大力点头道：“儿子非常笃定，确定，以及肯定！”

连续三个意思相近的词语一同使用，表达了某人对自己绝对没听错的确信。

他又补充道：“当然，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咱们必须一次性出售十斤以上的高品质植物油给他。如果量少了，他是不肯给出这个收购价格的。”

“原来如此。这倒是可以理解了。”杨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心中疑虑消去，“就咱们这样的村里人，正常情况下家里存有两三斤食用油都算很多了，更何况他还只要植物油呢。一次性卖给他十斤以上的高品质植物油，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难怪他胆敢把这个拿出来在村子里夸下海口了。”

老杨头略显得意道：“只是他没有想到，还有像咱们家这种特意囤积了植物油待售的人家。嗨，可不就活该他在咱们家面前栽跟头了吗？”

“那就趁着他刚夸下的海口还热乎，咱们把家里囤积的菜籽油全都给卖了吧！”想到这里，杨二郎都忍不住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杨正心也很激动，不知为何还带着点玩吃鸡游戏被偷家的刺激感。都说无奸不商，这好不容易有机会反过来坑一次别人眼中的奸商，光是想想就贼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