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队伍里排队等餐不是问题，因为回来得晚就不幸排在了后面才是问题，真到轮到王五时就只剩清汤寡水了。不过这小子到底是在客栈里吃过的，就算临到的食物不如意也只当是簌簌口了，完全不似后面人等一副沮丧的模样。

这个十四岁的小子将粥喝完后还剔了剔牙，挂在那里的肉丝就被弄下来细细地嚼碎了。

其他兵只能看见手部动作而看不到内里，就不由地羡慕道：“你还吃到菜了？可见这做饭的还算是有良心。可惜啊可惜，我就是来晚了，要不然碗里也该有几根的。”

“啊……是吃到了，味道还行。”舔舔牙觉得这肉味真对得起一枚金币，王五倒是没留意人家是在说那些绿油油的蔬菜，还有心安慰来的，“不过咱不是打胜了嘛，听说关外的蛮子还剩下不少牲口没带走，兴许过几天就能吃到。”

不说这个还好，话一出口就引来老兵的嘲笑：“嘿嘿……见识少了吧？战斗中缴获的那叫战利品，同队的官兵一体可分。战斗结束后弄到的叫捡剩落，按理说轮到谁头上就是谁的，可昨日里出城的都是将军亲信呢！”

“啊……怪不得，我说昨天出城的那些军将衣甲都那么好呢。”想起战场上所见就恍然大悟，看来有些事还是老兵知道得更多。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不过王五在山野部落的时候都是一起采集打猎的，然后一起享用食物，是以全部落的人都能隔三岔五吃上肉。有这种过往的生活就对吃独食的行为分外看不上，连带着对昨天所参与的事情都减轻了几分罪恶感。

吃东西的时候还有人没话找话地闲扯，边喝着稀粥边问道：“你说，天人都吃的啥？真跟巫师说的吃龙肉，喝露水么？是煮的还是烤的？我给你说啊，其实有用油去煎肉的做法，啧啧，我就见过两次，那味道老香了！”

一个胡茬不修的老兵闻言就接话了，未开口先笑了两声：“嘿嘿，那就一定是煎的，都是住天上了，还不得吃最好的么！”

“嗯，也对，我也这么觉得。”

“是啊……”

其他人一听这话题就不嫌弃餐饭寡淡了，也跟着打开了话匣子。

有的说煮肉好，肉汤还能留着多喝几顿。有的说烤肉好，尤其是那烤到焦黄色泽的口感最佳。还有的则是说生肉好吃，就着战场上厮杀的热闹大嚼便真是又甜又嫩，一旦不是打仗的时候吃反而会觉得发腥。

“就吹吧！还在战场上吃肉，给的饭里哪里有肉？还让你能在战场上……不会吧？”

“噫！蛮子多臭啊你就下得去嘴！”

“哈哈哈……”

无聊的闲话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在经历了若干场防御战和若干变乱后还是得活着。而活人就得吃喝拉撒，就得聊天打屁过日子，新兵和老兵油子是最容易保持心态活跃的，而一个成功从奴隶升到什长的小鬼就更是心情良好。

欢快表现就显得进食中的部分兵卒与众不同，那些人都有着相当麻木的面色，身上衣服往往有着更重的白色汗渍和暗红色血渍。即便听到了新补充人员的闲话无意参合，看着那些鲜活的笑容也无意回应，只想吃了东西后就找个地方静静靠墙坐一阵。

该撒的撒，该拉的拉，该睡的睡，有啥问题都不憋着，但就是缺乏交流欲望，整个就是可以行走的待死之人。可见战争真是能给人带来严重的心理创伤，或许只有在漫长时间的浸泡中才能慢慢获得解脱吧。

大部分人吃完喝完后就是聊天打屁，这么悠闲的光景完全不似前几日的时刻备战，也就是大战结束后才能短暂享受一下。一群群臭男人们都集体靠着墙晒太阳，还有不少人干脆除了衣服打起了赤膊，就是王五也在卸甲之后参与了进来。

好热闹的天性是一部分，更多的则是聚在一起时就能互相帮着捉跳蚤臭虫，每每逮住一只都会狠狠地用指甲碾碎。

其实会有这么不卫生的状况也是没办法，边关之地本来就是缺水，再加上几万人聚在一起生活就更是难以分配。这么一来就根本不必去考虑定时洗漱之事了，除非是上面安排的时候再集体享受，没安排就绝对不去花费自己的时间置办。

不然劈柴、挑水、生火、等待什么的都相当费力，整套准备做完就是小半天过去，真要为此而洗澡就做不了多少事情了。况且制约洗澡的门槛也不是这些，而是得有个够大的场所来避风，比如一间保暖不错的房子。

不然这里的医疗水准可不咋样，要是着凉生病起来可实在危险得很。

不过聊天总会涉及各个方面，从吃喝拉撒到过往经历聊完了也就无话可说，总会自觉不自觉地说起昨晚之事。

有的说老将军怎么怎么英勇不屈，与那篡权之人大战了三百合始终不落下风，甚至是越战越勇几乎就能反杀的。直至是被拿住了家人这才心念动摇，以至于吃了个充军奴儿的偷袭才落败，而且那奴儿还一下子就因功得封将军之位！

“啊呀！这可真是……”

“可真是无耻！”

“就是！无耻！”

说到这里就有人不由失声叫道，连同跟着叫出声的也不乏愤恨之意，但也不难听出还包含有羡艳的意味。

王五在这哄闹中撇撇嘴，什么三百回合的事情根本就没影，那老头分明是才碰了两下就倒地昏迷了。至于拿住家人做胁迫就更是弄错了先后顺序，分明是控制住了场面后才派兵去查抄的嘛，不然真当将军府的卫兵是摆设了？

这小子作为亲身经历者自然是记得当时状况，所以就他听那有鼻子有眼的故事时只觉好笑。不过看看那么多人都在半张着嘴巴听得入神，就咧咧嘴继续与他人互相抓着虱子，全当是听那不相干的传说吧。

反正都在晒肉捉虱子，总得打发时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