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从王都外的城门,拖到行径的路上,最前方的李达、昂和博拉姆三人已经离开了王都郊区范围的边界了。
“编号3120以前的所有人,向前收拢,等待后方人员以及补给部队的跟进。”
不得不说,这群常年驻扎在北境的部队要比城市里常驻的近卫团要规矩的多,一道命令从最前方传递到千人之后的最末端竟然没有半点改变。
趁着这段休息的时间,博拉姆也终于有点空隙,整理好自己比较差的精神状态。
“王都距离北境防线最内侧的据点,还有很长的路,一直保持着战斗状态的话,会很累的。”
昂走到了博拉姆的旁边,看着对方红着眼圈,一下又一下的打磨着背后的重剑。
她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博拉姆背后的盔甲,果然,已经被无比锋利的重剑割开了许多口子。
“我知道。”
博拉姆疲倦的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睛没有了往常的亮光。
“可是,我是勇者啊。”
“所以才要保持状态。”
昂理了理锁甲,把下端垫在了博拉姆坐的岩石上。
“你不理解,你根本就不明白…”
博拉姆抓着脑袋,颤抖的低下头去,搁置在膝盖上的重剑也随之滑落。
“只有随时准备好作战,才能救下所有人!
你不知道…你没有看到!
当时明明我就在街道上巡视!可是…可是就以为我贪图那一点点的惬意而把大剑藏进空间。
结果导致那群尸体袭击的时候我没能直接扼制!导致…导致…”
博拉姆抓着头发,崩溃的闭上了眼睛。
“你没有看到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表情…
恐惧…害怕…绝望…
我看到的更多。
我看到的是他们对于自己供养的勇者的失望和憎恶!
我也看到了我自己…
那时候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都能透过表层,看见我那张呆滞的,傻乎乎的脸反射在我笑嘻嘻发誓要保护的人的血液上面!
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告诉着我自己。
你是勇者。”
昂看着眼前的少年咽下抽泣,一直只顾着活下去的她不禁有一些疑惑。
为了一个称呼而已,值得吗?
她张了张嘴,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博拉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
同时,她又有点羡慕。
真奢侈啊,都可以考虑如何让别人活下去了。
“那不是你造成的。”
“可我是勇者啊。”
博拉姆把重剑背到身后,在盖上头盔的前一瞬间,极为隐蔽的露出了一丝疼痛的表情。
“那不重要。
我不认为一个正常地生命需要无私到时时刻刻视他人的生命为自己第一要紧的事,那不是任何说辞可以解释的义务。”
昂眼见对方钻了牛角尖,干脆也就粗暴一点,抓住对方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
“博拉姆,那叫蠢!那叫傲慢和自私!
因为他只在意自己是否能得到一个虚名而从没有想过那些在意着自己的人会有多痛苦!
为人处世为人处世,首先要紧的是为人,然后再是处世!”
博拉姆抬起头,把头盔整个揭下,不用被面甲遮住的脸庞也被从昂肩上映来的阳光照亮。
“我是…”
昂失望的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按在博拉姆的嘴唇上。
“记住,你当一个勇者之前,先是一个生命,一个人类。”
手甲冰冷的触感转瞬即逝,等到博拉姆缓过神来的时候,昂已经站立在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该走了,我拉你一把。”
博拉姆带上头盔,抓住了昂的手,一把站了起来。
“谢谢。”
昂打量了下重新站的笔直的博拉姆,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转身离开,快步走到了队伍的前方。
“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看来你很中意他。”
李达的声音还是很沉稳,只是这次稍稍带了点调侃。
“…”
昂的眼睛始终盯着前面的路,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开口。
“为什么要为了一点虚名而冒上无法活下去的风险?”
“什么?”
李达侧过头来看了看,此刻的昂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明明早就能走了,对吧。”
李达嗤笑一声,粗糙的大手按在昂的头发上。
“是啊,为什么呢?”
他也好久没有这么严肃的思考一件事的意义了。
以前的他只知道,保护王国是光荣的,守护子民的微笑是荣誉的。
却从未思考过这担子有多重,这荣誉和光辉有多短暂。
不过他也不想想了,因为有好多人都要靠他活,有好多的事都要靠他来做。
一向光明磊落惯了的李达,这次却莫名心虚的偷偷的用观察魔法扫了一遍昂。
反正我走了的话,像这个可怜家伙一样的无数人可就活不下去咯。
那由不洁的背叛者们组成的皎月军团也注定要解散。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北境吧。”
昂诡异的看了眼第一次如此小声说话的李达,嘟囔了半句。
“骗子。”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昂别过头去,默默的加大了侦测魔法的范围。
走在一旁的李达可没有安慰小姑娘的意思,他打开了王子递给他的地图看了看,握着卷边的手掌猛然紧缩。
这家伙…是把博拉姆他们当弃子了吗?!
他看着地图上的路线,又看了看身边警戒的昂,有些话想说,最后却又没有说。
昂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发觉周围大范围没有敌情的她把魔法聚焦在了队伍中部的博拉姆身上,静静的思索着一些事情。
当勇者…可真好啊。
我也想奢侈到,能够去操心如何让别人活下去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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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拉姆跟在队伍中部,看着长长的队伍慢慢地从他身边超过。
大概,我并不是一个好勇者吧。
我对昂撒了谎。
这两天出现这么大问题的原因其实是和雷伯恩有关。这么多天的疯狂完成任务也是与他有关。
我从无数的途径去了解,最终指向的结果却都只有一个————老国王是被雷伯恩亲手解决的。
我不想去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所以我逃避了。
当时在王宫里沉思那么久也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挑明。
包括后来的泼酒,都是为了让雷伯恩自己悔悟。
我的评价是,很懦弱。
大概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勇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