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律。”

面前的女性的声音像风穿过廊间，轻柔里带着些慵懒的味道。安知敬原本紧张的内心，也因为这柔和的声音稍稍平静起来。

“这里就是蕴藏远古悉铎人所有知识，文化，艺术的地方？真是奇特，没想到还能形成这样的空间，看样子悉铎的文明比我想象的层次还要高上许多。”

“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的多，这不是我第一次请人进入自然律。但无论是悉铎人还是上人，在进入自然律的一瞬间就会被这里所迷住。”

女性敲了敲她的权杖，那是文献中最典型的悉铎风格。权杖样式接近帝国南部的民族风格，纤细的银色杖身充斥着各类富有对称美的符号雕刻，仿造王冠样式的权杖顶部则装饰了不少金色流苏，在女性的轻敲下，原本给人以威严庄重之感的权杖，此刻倒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原本虚空之中杂乱的环绕着复杂的算式，球一样的将安知敬和她包裹在一起。而随着女性轻敲权杖，周围的场景瞬间变换。环绕着的杂乱算式轰然炸开，又在极短的时间排列在了一起。它们变的工整，变的有序，这一切让它们看起来像是鲜活的卫兵。事实上，它们确实是卫兵。它们在恭迎某样东西。

巨大的石板从虚空的深处降临，总计六块石板随着算式的浮动一同漂浮在安知敬和女性的身边。

“这出场方式在当下更像是奇幻故事的所谓的神器，古悉铎人喜欢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吗？”

“这一点你就不要问我了，毕竟就算是初代悉铎人的我，也只是仿造古悉铎人的伪物而已。要不是这古人的基因，恐怕自然律连我都不会放进来吧。”

“但这并不妨碍你现在是自然律的主人，而这些才是自然律真正的核心。没想到在这自然律里，悉铎石板的表现形式居然真的就是石板。”

要是在三年前，或许安知敬会因为能见到石板而兴奋的昏过去。但现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喜。被上人和悉铎人都奉为珍宝的悉铎石板，在他眼里却跟粪土没有两样。没有波澜的内心不由得让安知敬有点好奇自己为何如此平静。如果能解析所有的悉铎石板……不，那怕只解析一块悉铎石板，那也是科技的飞跃式提升。

“安知敬，你是个天才。就算和那位重新让悉铎人现身的神秘先贤相比，你也不遑多让。我已经无数次发出这个邀请，也无数次失败。但我希望，你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女性郑重的向安知敬伸出手，但安知敬却没有回应她。

“你这番话，在过去也说过无数次了吗？在你挑选人手的时候。”

女性愣了愣，她没想到安知敬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当然。”她苦笑了一下。“如果说记不清自己说过几次的话，无数次应该不算是错误的答案。这番话我说过无数次，我也挑选过无数的人。但他们都失败了。”

女性抬头，看了看四周悬浮着的悉铎石板。这石板神秘，庄严。有着和现代文明不同的迥异美感。像是酒杯里令人微醺的酒液，又像是海边的一颗细腻的沙粒。

“他们都沉迷在悉铎石板里了，它太诱人了。明知道是毒药，人们还是奋不顾身的一饮而下。

“那么你就确定我不会吞下这毒药吗？”

安知敬甚至没有正眼看向女性，他的视线深深的烙印在悉铎石板上。

“我不确定。我说不出确定。”

女性的确无法确定。

验证一个问题最好的方式是漫长的时间，过往的经历让女性深信着这个道理。但在那些漫长的时间中，验证的问题总是朝着女性期望的反方向一往无前。女性疲劳过，失望过。可她没有放弃，她像个被蒙住了眼睛的孩子，那怕撞到墙壁上，那怕疼的哭出来。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该停下来。

“不确定就试试吧。”

在女性颓然的收回自己的手时，安知敬伸手回应了她。

“嗯？我还以为你说那话是你不想答应。”

女性有些意外的看着突然回应她的安知敬。

“你很意外吗？”

“是有点意外。”

安知敬突然笑了出来，但不是那种开心或者释然的笑容。他笑的很难看，那嘴角原本不想翘起来。但安知敬蛮横的命令他翘起来，命令自己笑出来。

“我也很意外，没想到悉铎人的大祭司会想做这件事。”

“这是必然的，和我的身份无关。”

女性，悉铎人的大祭司无言的看着安知敬，嘴唇蠕动。安知敬不是会唇语的人，不过他清楚，大祭司想说的，正是他进入自然律看见大祭司的第一眼时，她所说的话。

能请你，毁掉悉铎石板吗？

毁掉能让文明更近一步的古代遗产啊。

安知敬有些喟叹，这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无上珍宝的东西，居然会委托自己毁掉它。

他转过头，没有看向大祭司。而是看向了另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从进入自然律开始就一言不发，她像只兔子一样温顺的站在安知敬的背后。但她的样子却并不像她的气质那样柔和，那模样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破碎的，融化的金属枷锁一样的附着在她的身上，半张被烧毁的脸颊让原本漂亮的女孩儿像是恶鬼一样的狰狞。残破的肢体、扭曲的驱干、焦黑的头发、瞳孔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不是活人会承受的东西，这凄惨的样貌对死者来说都有失尊严。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会帮你的。”

女孩儿开口说话，喉咙中都有火舌冒出。那声音浑浊喑哑的不像话，像是言语在烈焰中滚过一遍。可在安知敬的耳中，那声音依旧是印象中那般温柔清丽。

“好啊，帮帮我吧。”

……

帝国历1569年收货之月下旬，在摄政王宴请帝国皇族的宴会上发生了恐怖袭击。仇恨上人和不满停战的极端民族主义者手持爆炸物袭击了宴会会场。虽然帝国皇族及时离开了会场，但是恐怖袭击中还是有不少人丧生。这是数十年来少有的恐怖袭击案，拜此所赐，悉铎人和上人之间的关系再度恶化了起来。矛盾更加尖锐。

在袭击中，身为悉铎人的帝国少尉白归绮在大火中丧生。而作为其护卫目标的帝国大学学会成员，以及新式武装【核心框架】开发者的安知敬博士同样身受重伤。

搜救队从会场废墟找到博士时，博士已经神志不清，后期接受检查全身更是高达72%的烧伤。但令人惊异的是，在医院经过三个月治疗尚未脱离危险期的博士在某日午夜神秘失踪。目前无人声明对该事件负责。据悉，安知敬博士的失踪有极大的可能与极端民族主义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