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白月秋便是调养完毕，身体依旧是千疮百孔，但基本上算是行走无碍了。
白月秋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红莲正看着他发呆呢，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咳咳...那个...红莲姑娘！我们是立刻动身呢？还是先歇息一番呢？”
红莲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道：“动身？你知道去哪找寒潭月吗？”
“这...”白月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低下了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红莲，弱弱的道：“那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该不会要我陪你...”
“放心吧，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顶多两三年。”
白月秋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呢，就又听到：“如果两三年的时间都未能找到寒潭月，那我就把你杀了，没用的人留在这世上也只是在浪费粮食和空气。”
“我...”说实话，若非是打不赢她，白月秋还真想动手打人了，这什么人啊，这不是明摆着推卸责任，欺负人嘛。
“你对这个村子了解多少？”红莲转移了话题。
白月秋沉默了，他对凤凰村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先前的那个幻境，是真是假无从辨知。
“呵！对这里一无所知就敢在别人的地方与人交手，着实是勇气可嘉啊！”见白月秋如此这般模样，红莲就知他什么都不了解，当即嘲弄道。
白月秋没有理会于她，把他知道的都详细的说了出来。
当然，他就知道两件事，一件是凤凰村的由来，另一件便是请神之事，但是真是假就不敢确定了。
听完白月秋的话，红莲微微颔首，道：“这两件事倒都是真的。”
嗯？
白月秋疑惑的看着红莲，道：“你怎么确定是真的？”
红莲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手心处涌现一团赤色火焰，道：“你忘了，我这红莲业火可是吞噬了那道残魂，或多或少都汲取了些许有关的记忆。”
“业火还有这等能力？”白月秋为之惊讶。
“业火还能让人痛并快乐，你要不要尝试一下？”红莲颇带玩味的看着白月秋。
白月秋：“……”
瞧瞧！这是人话吗？
“说来，这个村子和我阴阳家还是颇有渊源。”红莲环顾着四周。
“哦？是吗？愿闻其详！”白月秋顿时来兴趣了。
无他，正如红莲先前所言，他在这个村子里所经历的一切或许都是虚幻的，但感情和感受却是真实的。没能拯救到任何一个人，这也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个遗憾。
“当年陨落的凤和凰就是被我阴阳家先祖所斩落的。只不过，先祖那时候也遭受到了重创，回来后不久就仙逝了。”红莲又补充了一句：“阴阳神令就是在那次战斗中遗失的。”
“原来是这样啊！”白月秋恍然大悟，这也难怪黑色凤凰说他以前见过这阴阳神令，敢情是他的前生和阴阳神令的拥有者战斗过，说不定还是因为被这神令克制，才会败北呢。
“对了。你那位先祖为何要斩杀它们呢？”白月秋好奇的问道，体内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着。
红莲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也没恼怒，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不清楚，只知道先祖追杀了它们足足百日有余。”
“百日？”白月秋失声道，这什么仇什么怨啊，竟然追杀了百日之久。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大惊小怪！”红莲当即数落了一句。
白月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嘿嘿！大山里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勿怪！”
这是自谦，也是大实话。
红莲显然没在这个地方深究，继续说道：“凤和凰在陨落之前剥离出一丝残魂，融合诞生了先前的黑色凤凰，希图以此作为新生，延续生命。”
“我还是不明白，若凤凰的传说和这凤凰村的由来都是真实的话，那黑色凤凰理应是这个村子的守护神，以他的能力守护村子应该不是难事。那这个村子因何而走向毁灭，这噩梦般的幻境又因何而存在？”白月秋心中依旧是充满着疑团。
“因为请神！”红莲的神情略显凝重。
请神？
白月秋不由回想起了与黑色凤凰对战时，后者所说的那番话，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难道他为了给那个小女孩报仇而毁了这个村子？”
出乎他意料的，红莲轻轻摇了摇脑袋，道：“并非如此，却也差不多是这样。”
嗯？
白月秋更加迷糊了，这算是什么回答？
“当年妖兽入侵，为了解救这个村子，村长以他幼小的女儿为祭品，唤醒了沉睡中的凤凰残魂。”说到这里，红莲突然间沉默了起来，似是不愿提及，不忍言说下去。
看她这副神情，再结合其先前所言之种种，白月秋霎时明了，那次请神并未解救得了这个村子，凤凰村在那时就已经走向毁灭了。
果然没让他久等，红莲再次开口了，道：“凤凰的火焰将来犯的妖兽尽数吞灭，与之一同被焚尽的还有这个村子。”
什么？
白月秋瞪大眼睛的看着红莲，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被唤醒的凤凰残魂尚未拥有灵智，未能掌控好自身的力量，是以，随着一声嘹亮的鸣叫响起，整个村子置身于火海当中。”
“大火焚烧了七天七夜，凤凰于村子上方盘旋泣血鸣叫了七天七夜，似是在忏悔自身的罪孽，但悲剧因有人铭记与缅怀而得以延续...”
“作为祭品的小女孩的灵魂自凤凰的火焰中显现了出来，迷茫地在村间小路上四处走动着，随后如同迷路的小孩一般，因无助与害怕低声哭泣了起来，其声呜呜然，惹人怜惜。”
“此后，两个几乎有着相同遭遇的无助的孤魂便是依存在了一起，展开了一场永无止尽的救赎...”红莲满脸悲戚的看着白月秋，道：“幻境就是那名为救赎的噩梦！”
“凤凰觉得是他害死了全村人，便是在这幻梦中忏悔、重蹈着自身的罪孽。而小女孩则是在寻找，寻找着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什么答案？”白月秋显得很平静，那场悲剧完全可以说是村民们咎由自取，可终究也怨不得他们，那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红莲道：“小女孩一直在寻找着她父亲以及村民们舍弃她的原因。为此，她在幻梦中扮演着各种各样遭村民们所嫌弃的角色。但也只不过是将悲剧以不同的形式上演了千百遍而已。”
“你是说...”白月秋颤动不已，他无法不为之动容。
红莲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这一次的幻境，小女孩扮演的角色就是妞妞，一个外来的被人视为不详的小女孩。”
“原本，她会因为村子里的怪事而被村民们所献祭的，但你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最后她不得已让自己变成那个杀人嗜血的恶魔，只为了让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们...他们为什么这么傻啊...”白月秋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也有些湿润。
原本无辜的两人，却将一切的罪孽归于己身，并因此用不同的方式折磨着自己。
足足千百年啊！
这样的痛苦经历一次就痛不欲生了，又更何况是持续了千百年啊！
“不论是否找到了答案，这场轮回的噩梦都已经迎来终结了。这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吧！”红莲的声音带着点儿颤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也不例外。
“呵！解脱？”白月秋冷笑一声，“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罪孽，却要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来寻求解脱？”
“噩梦不再延续便已然是最好的结局，贪求得更多，只会衍生出新的悲剧。”红莲如是说道。“
“你知道吗？在家里的时候，常常听我父亲提起这外面的世界，令我无限憧憬与遐想。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老人家给我讲的全是人世界美好的东西。”白月秋的语气充满着苦涩。
“悲剧是这个世界的常态而非偶然。”红莲道：“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人们攀比的从来都不是自身的幸运，而是嘲笑他人的不幸。”
“悲剧？谁知道呢。我父亲曾经教导过我，对任何事物都不要着急着下决定，你可能是因为一时的经历或者受当时心情的影响所致。”白月秋平复了下心情，道：“这个世界是悲剧还是喜剧，我会亲眼见证到最后，到时再作出自己的评论！”
红莲轻轻笑道：“你父亲还真是个温柔的男人呢。”
白月秋满脸自豪的笑道：“是啊！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最敬爱的人。也是我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人生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小事。”红莲说道：“当一个人经历过难以言说的痛苦，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之后，他就会知道，以前执着的和不肯放手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一提。”
白月秋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了，他回想起了他父亲曾经望着天上的明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岁月的洗礼终究会让每个人慢慢明白：原来答案并不只是是非曲直，更多时候，所谓是非曲直的标准只是用来检验结果的；而人生，没有比经历过那些曾经的痛，更值得。”
不阅世间百态，怎懂沧桑世故四字，不观千娇百媚亿万花开，岂知繁华与浮华。
唯有经历，才能明了！
白月秋随即沉默了下来，要经过怎样的风风雨雨，他父亲才会变得如此之豁达、洒脱与从容？
红莲略表歉意的道：“抱歉！打扰到你的好心情了。”
白月秋轻轻摇了摇头，轻笑道：“没有的事，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这番话将我给点醒了，我还从未思量过我的父亲，一直以为像他那样的人向来都是无忧无虑、悠闲自在的。”
红莲开口道：“强大的人不是能够征服一切，而是能承受一切能够将他打倒的东西。”
“是啊！”白月秋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露出了他那标准性的笑容：“一直嚷嚷着要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结果出来之后又好一阵迷茫，不知该去往何方，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着，总感觉心里空荡荡的。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我要努力让自己变强，强大到能够庇护族人，带着族人离开那处狭小的地方。我想，这也是父亲的心愿！”
“带着族人离开居住地？难不成真的是那个江家？那个江家还有族人残存下来了吗？不对，这不可能，以当时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漏鱼之网。是我自己想多了。”红莲瞬间想了很多东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登时瞪大眼睛看着白月秋，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白月秋！”
“干嘛？”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白月秋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红莲，又连忙捂住了嘴巴，暗道一声：遭了！露馅了。
“咳咳...我姓江，下次可别搞错了。”白月秋装作若无其事的掩饰着。
红莲很快就定下神来，道：“少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姓白，是白家的人对不对？”
白月秋当即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道：“拜托，难道我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同时内心又暗自焦急着，不会这么凑巧，一出来就遇到了白家的仇人吧？难不成白家的仇人还真是满天下？
“没想到沉寂多年的白家也有后人出来闯荡了，看来，预言的时代真的来临了。”红莲嘴角微微勾起：“这样也好，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喂喂喂！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了，我姓江，不姓白，别随随便便给别人改姓啊！”白月秋依旧在用苍白的预言试图进行掩饰。
“既然要掩饰自己的身份，那为何又要动用白家的剑招，岂非自相矛盾？”红莲不解的道。
“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不是就只会这几招嘛。”说完，白月秋又捂紧了嘴巴，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你果然是白家的人。”红莲得意的看着白月秋。
白月秋：“……”
“事先声明一点，冤有头债有主！你和我白家有什么恩怨找当事者去，千万别把气撒在我身上。”白月秋连忙撇清了关系。
“切，刚刚还说要庇护族人，现在撇关系倒是挺勤快的。”红莲不屑地撇了撇嘴巴。
白月秋：“……”
“据说当年白家举族逃亡，销声匿迹于世人眼前。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也就是说，这里离白家现居住地很近，很近。”红莲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想干什么？”白月秋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得来这一趟，当然是慕名拜仰一下白家家主了。”红莲的语气很平淡，就好似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想都别想。”白月秋不乐意的道：“我出来之时，我父亲千交万代的嘱咐我，一定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和家族所在之地，更何况是带外人回去？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可你现在不是暴露了吗？”红莲戏谑的看着白月秋。
白月秋：“……”
这根本没法解释和辩解，谁说不是呢，刚出来就遇到红莲这么个狠角色，从如此细微的细节，好吧，也不算是细微。
总之就是对于白家有着很深的了解，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白家的仇人...
“那个...不是我不愿意带你去。着实是我父亲曾三令五申的警告过我，要是带你回去，我还不得会被家法伺候啊。”白月秋哭丧着脸道，至于什么家法伺候的，当然是夸大其词了，白家有家法吗？至少在白月秋的印象中不曾听闻过。
“怕什么。家法伺候的又不是我。”红莲一脸的无所谓。
“我...”
白月秋选择闭嘴，红莲嘴皮子的厉害他算是见识过了。
“你这人真无趣，说话解闷都不会。”红莲不住地摇着脑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儿。
“你...你这是在聊天吗？分明就是噎死人不偿命好吧。”白月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红莲眉头一皱，道：“怎么？说你几句还不行了？现在都这样了，那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我...我错了还不行吗？”白月秋咬牙切齿道，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算了，原谅你了。反正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去了指不定出不来呢。”
红莲这话倒是大实话，白月秋自己或许不知道，但她可是清楚的知道白家的可怕。
白家隐居于此就是不希望外人打扰，倘若不小心冒犯到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月秋：“……”
这红莲一时一个样，白月秋还真是伺候不了...
“你好像对我白家的事情很了解，那你知道当年我白家为何要举族东迁于此？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从红莲的话语中，白月秋知道自己的家族并不简单，甚至有些强大，可就是如此他才十分的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家的仇人又是谁？竟然能够逼得白家举族东迁。
“不会吧？你连自己家发生过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这次轮到红莲有些意外了。
“额...我应该知道吗？”白月秋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又道：“你不说，我还一直以为我白氏一族是世代生活在日月谷中的呢。我父亲也从未和我提起过白家家族史。”
红莲轻轻点头道：“也对。你如此这般弱小，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出来后怕得整天畏手畏脚，东躲XZ的。”
“你能不能少说点无关紧要的话么？”白月秋牙齿都快咬碎了。
“啊？不能说实话吗？”红莲表示一脸的无辜。
白月秋：“……”
“咳咳...”白月秋轻咳几下，不想和红莲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个该怎么说呢。”红莲想了想，道：“白家当年举世皆敌，被圣盟联合各大家族所击败。兴许是念及旧情，圣盟并未对白家赶尽杀绝。最后，白家家主带着族人向东逃亡，从此这世间再无任何关于白家的一丝消息。”
“举世皆敌？”白月秋脸部疯狂地抽搐着，他还以为他父亲在跟他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
“对了，你刚才好像提到一个叫圣盟的，圣盟又是何方神圣？”白月秋问道。
“你...还真是知识匮乏啊...”红莲扶额无语。
“额...不懂就问，不可以吗？”白月秋弱弱的道。
红莲挑了挑眉头，神情肃穆地道：“说到圣盟，就要从这座大陆的起源说起。”
听得这话，白月秋紧张得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大陆的起源？这岂不是说，这圣盟是个历史悠久且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你要听吗？”红莲询问了下白月秋的意见，毕竟，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完的。
“嗯。说吧。”白月秋郑重地点了点头，不了解敌人的强大与可怕，他又怎能带领族人走出这日月谷呢？
红莲默了默，调整了一下思绪，道：“大陆起源之初，一片荒芜与死寂，灰蒙蒙的天空遮挡住了一切的天光，黑暗便是这世间的一切。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