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中年男人，正是这家糕饼铺的掌柜的，唤做秦江。看到两个陌生人，有些讶异，这个王氏祖孙三人，没听说还有亲人呀！

“掌柜的，打扰了，还有吃的吗？”

顾坦一问，秦江也是一皱眉：“这祖孙三人，又没有吃的啦？”

“是的，两天没吃了。”

“现成的没有了，进来吧！我给她们熬点粥吧！”

观真搀扶着老妪王氏，茉莉和灵儿跟随，走进了糕饼铺。

糕饼铺不大，王氏和茉莉坐下，小灵儿却是说话了：“秦伯伯，我去做粥吧！”声音清脆而稚嫩。

观真有些奇怪，茉莉为什么不去做粥呢？

掌柜的秦江见此情景，对着观真和顾坦说道：“茉莉什么都不会做的，老太太也老了，哎！可怜了灵儿。”

观真不愿掌柜的麻烦，就说道：“我去做粥吧！”

一番推让，观真坚持自己来做粥，掌柜的也不再阻拦，去取了些咸菜，摆放在桌子上。

“伯伯，还是我来做粥吧！”

小灵儿对观真说道。

“你可以做粥？”

观真看着灵儿，很是怀疑，这个孩子还太小了，也就比锅台高一点。

“你给伯伯淘米，伯伯做粥，怎么样？”

“好呀好呀！”

灵儿肮脏的小手摆动着。

粥做好了，观真盛到碗里，小灵儿端到桌子上，祖孙三人吃了起来。

窗外的寒雨淅淅沥沥，一阵急，一阵缓，拍打到窗棂之上，窸窣作响。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子上，照应着几人落寞的身影。

掌柜的秦江也走了过来，和观真顾坦闲聊了起来。

“这祖孙三人啊，街坊邻居都没少帮衬，可是我们这里穷啊！谁家也承受不了增加三张嘴呀！茉莉要是正常人，应该还好一些，唉！她还有点呆傻。”

观真好奇的问道：“茉莉从出生就呆傻还是后来变得呆傻？”

掌柜的又是一声叹息：“她从小就不堪，丈夫死了之后，就落得如此境况。王氏家贫，不然王氏的儿子也不可能娶一个这样的媳妇。”

说话间，祖孙三人早已把粥喝得干干净净，小灵儿主动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刷洗。

王氏老妇人对观真顾坦还有掌柜的秦江多有感激，可是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一个一生贫贱的老妇人，字都不认得，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除了感激之外，并不比一旁呆傻的茉莉强许多。只是她有本真，知道自己的孙女需要她养活，她也有情感，但比较麻木，如此境遇，她又能如何呢？

王氏浑浊的目光不时的看向几人，她，和观真，顾坦还有掌柜的，隔着个世界。

小灵儿洗完碗筷，走了回来，站到观真的身后，说道：“伯伯，刚才做粥累了吧！灵儿给你捶捶背。”

说完，柔弱的小手开始给观真捶背。

观真刚想阻止，去没有说出口，小灵儿的温婉可人，令观真的慈悲之心，如沐春风，有被融化的感觉。观真自幼出家，无儿无女，面对小灵儿，他有了一种做父亲的感觉。

一旁的掌柜的看到此情此景，不禁说道：“这位师傅，不如你就把小灵儿收做弟子，这个孩子一天天的大了，也得有个去处，跟着你修行，此生也算安妥。”

“噢------”

观真长长的噢了一声，他的心微起波澜。

“时辰不早了，外面又下着雨，今天大家就先在我的小店安歇，明日雨停，再做打算吧！”

掌柜的说完，走了出去。

掌柜的并没有看出来这是两位仙人，所以说话也算较为随便，所以说出了让观真收小灵儿为弟子的话语。

小灵儿祖孙三人倚着墙壁静静的睡去，顾坦重新释放出毕离焰，使屋内很暖和，这样，祖孙三人应该睡得会香甜。

观真看着祖孙三人沉睡，最后，目光落在小灵儿稚嫩的脸上，脸上的灰黑已然洗去，刚吃过饭，屋里有很暖和，小灵儿的笑脸红扑扑，粉嫩嫩的，带着一丝笑意，今天，对她们祖孙三人，是幸福的一天，虽然是令人不足挂齿的幸福。

“师弟，我们出去说话。”

观真对顾坦摆摆手。

顾坦正自有些发呆，不知想些什么。听到观真说话，便跟随观真走出屋外。

天空中的寒雨仍是一阵紧，一阵松，风儿吹过，雨滴乱飞。此时已是深夜，镇内漆黑一片，偶有一两家亮着烛火，像豆儿一般，明灭闪动。

万籁俱静，黑夜无边，布满天地的雨丝，挣脱上天的束缚，纷纷坠落大地，然后粉身碎骨，再然后汇聚成河，四处流淌。

雨水落在观真和顾坦的身上，二人浑然不觉，不要说是雨滴，就是普通箭矢射中身体，都不可能构成丝毫的影响。

观真仰望着无尽的夜空，首先开口：“师弟，我想要给这祖孙三人安置一个家。”

“然后呢？”

顾坦何等睿智，已然看出观真心有所思。

“然后，这就是我要和你商量的，我还不确定该怎么办。”

“师兄，你我都知道，我们之所以苦行，行善，皆因为我们是顺着心灵指引而行。你的任何决定，我都赞成。”

观真依然仰头，似要把黑夜看透。

“师弟，你说得对，我们苦行，行善，是顺着自己的心灵而行，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观真之所以要和顾坦商量，就是他的内心生出了矛盾。矛盾就产生于灵儿，因为他产生了对灵儿的父爱之情，他已然把灵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即使没有这种情感，观真也是会竭力帮助这祖孙三人，把三人妥善安置，然后和顾坦离开。可是有了对灵儿的父爱之情，事情变了，变成了一种不能放弃的责任。

观真，这个苦行的僧人，要把灵儿培育养大，培养成人。

他要践行一个父亲的责任。

就在这个雨寒连连的夜晚，观真和尚，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一个选择，他要做一名父亲，把灵儿，当做自己的孩子。

人的感情复杂万端，尤其是修士，他们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有着巨大的缺憾，最显著的就是亲人的问题，他们的修仙等阶越高，这个问题越突出。父母的寿命没有他们长，儿女的寿命也没有他们长，无数的后辈的寿命都没有他们长。

孤独，是上天对成功者的一种惩罚。

雨水打在观真的脸上，丝丝冰凉，观真和尚的心里，却是暖赛春意。

顾坦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他不愿打扰观真此时的心境，他愿观真的本心，自由涌荡，驰骋飞扬。

这个寒雨连连的夜晚，两人，就这样站在苍穹之下，天地之间，无声无息，默默守望。

东方破晓，风停雨住，一缕金色的霞光穿透层层雾霾，照亮天际。一轮旭日，冉冉升起，金辉充斥天地，万物受其感召，蓬勃的朝气流溢四方。

“师弟，我想先盖三间房屋，让这祖孙三人，也好有个安身之所，我自己也有个容身之处。”

“赞成！”

顾坦给了掌柜的秦江一颗晶石，秦江是千恩万谢。听说要给王氏祖孙盖三间房屋，秦江主动提出帮忙，又喊来几个街坊邻居。王氏一家的情况本镇大多数人都知晓，同情心都有得几分，便纷纷过来，互相吆喝着，动起手来，开始建造房屋。

顾坦和观真法力通天，毁掉一间房屋只需动动手指就行，可是要建造一间房屋，却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要设计结构，然后购置材料，打地基，浇筑地基，盖出房子的骨架，上梁，粉刷，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都需要专业的建筑人员，不是光有蛮力就可以做到的。

当然，是顾坦出晶石。顾坦清楚观真要留下来，选择的材料都是非常上佳的物品。即使这样，也只花了不到二十块晶石，对于顾坦这样的亿万富豪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一个月后，一座崭新的房屋拔地而起，在街坊四邻眼中，煞是令人羡慕。王氏一间屋。茉莉和小灵儿一间，观真一间。

观真很满意，这很像是一个家，他很像是一个父亲，他可以在这里，养育自己的小灵儿，照看王氏和茉莉，完成自己的天伦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