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子凡在会议室中踱步，和送别有关的诗词极多，但大多带着个人色彩，比如别董大、赠汪伦之类的，或是古人将赴异地为官，时代色彩太过浓烈，所以，需要选择的诗词面就太窄了点，身在锦都，你总不能来个西出锦都无故人吧？
众人见他沉思，不敢打搅，目光只跟着他转。
应子凡右手握拳，轻轻砸在了左手手心：“就这首了！”
“鹧鸪天·送人
唱彻阳关泪未干，
功名馀事且加餐。
浮天水送无穷树，
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
几千般，
只应离合是悲欢？
江头未是风波恶，
别有人间行路难！”
他颂念的速度并不算快，却极流畅，而挥毫舞墨的三人也是不再使用一笔一画的楷书，而是使用了速度更快的行草。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好词！好词！”
张孟侠摇头晃脑地道，这首词显然正是应子凡有感而发，以稚龄扛起家庭，却被人诽谤诬陷，正应了别有人间行路难这句话。
易辅莘也抬起头，眼神复杂、带着些怜悯地看着应子凡，他叹了一口气：“几分钟？”
公证员苦笑道：“3分钟。”
应子凡问道：“这首《鹧鸪天·送人》算不算合格。”
所有人都沉默了，音乐学院的教授虽然主业是音乐，但艺术都是触类旁通的，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又怎么可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
文秋田叹了一口气：“我没资格评判这首《鹧鸪天·送人》，易老、张老、黄老，你们来说吧？”
黄婉珉摇了摇头：“我只能鉴赏，也没资格说它好或坏，如果以今天考评为目的话，远远超标了，本来我们想着只要格律没问题、能应景就算他合格，谁知道他拿个这个给我们看？”
公证员问道：“那就是……质量极好，比合格还超标？”
张孟侠道：“光是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这两句……我不敢说它是不是千古佳作，但现在国内的诗词大家是写不出来的。”
公证员点头道：“好的，第一首诗算是完成了，哪位老师出第二题。”
龙晓艺道：“既然文教授以送别为题，那我就反过来，以相聚为题吧，同样是不要求格式。”
应子凡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醉落魄·一斛珠
分携如昨。
人生到处萍飘泊。
偶然相聚还离索。
多病多愁，
须信从来错。
尊前一笑休辞却。
天涯同是伤沦落。
故山犹负平生约。
西望峨嵋，
长羡归飞鹤。”
这回连公证员和文宣办的人都听出来，这首词，词句精致，显然是一首好词，但几位教授却都板着脸。
正不知他们是什么意思，以为这词不合格时，易辅莘叹了一口气，开口了：“小凡啊，这词是好，真是好，但却隐约有失望之意，更有出世的想法；你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却写出这样苦寂的词句来……这可是不行的哦，词中虽然有相聚二字，但更多的表达的却是对人生无常的无奈，你叫我们如何评判？”
黄婉珉冷冷的道：“那你写首应景欢乐的，最好是把咱们在场十多人名字加进去，也算文坛盛事了。”
张孟侠心下大快，阴蛐蛐的快乐，想不到你易老头也有说话惹婉珉不高兴的时候……
易辅莘虽然在职务级别上比黄婉珉高，但这又不是学校里的事务，再加上他素来就对黄婉珉诸多爱惜，这时听她发话，顿时激发了求生意志，连忙道：“好词，好词！过了！过了！”
公证员们瞪大了眼：不是，易院长，你老的原则呢？
旁边龙晓艺连忙打圆场道：“这已是极好的词了，其中提到了相聚，本来诗词就与易理相合，讲究对仗，有相聚也有别离，正是人生离合嘛，合题合题的！”
见易辅莘服软，黄婉珉哼了一声：“就你多事，小凡啊，这老头嫌你的词太过沉郁，我来出题，你就写个激昂向上的怎么样？”
应子凡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吟道：
“行路难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听他这吟完行路难，张孟侠把笔一扔，一巴掌拍在桌上，倒把正在回味这诗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就听到张孟侠大声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好！好！这已经是足以流传千古了！这样的诗句，就是为了证明给外面那些俗人的么？这样的大才，他们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们不懂，你们还不懂么？非要逼得这孩子自证清白不可？”
众人默然。
这三首诗词，就算是公证员和旁边摄像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词句芬芳，读来口留余香，张孟侠说的没错，这样的大才，Ch十数亿中，多少人才能出一个？却要被外面的庸人为难？
黄婉珉轻喝一声：“张疯子，你坐下！”
“我们几个托大，叫你一声小朋友，却只是因为年龄，我们也不觉得才学就比你高了，我们也觉得不过，但也要托外面那些蠢人的福，否则，又怎么能亲眼见证你拿出这样精彩绝伦的作品？所以，还有两个考验，张疯子和易老酸也只能厚着脸皮出题了，喂，你们两个，还要不要看好作品的？要看就加紧了，赶快出题。”
易辅莘被她叫出三人间的私密称呼，很是有些不爽，但又不敢发作，哼哼叽叽道：“张疯子，你先出吧，我再仔细想想。”
张孟侠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坐下，抬起头道：“你猜我会出什么题？”
应子凡苦笑一声：“我也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这怎么可能知道？我就斗胆猜一下，前辈性情爽利，肯定无论字还是作品，都是豪迈狂放的类型，所以先生可能会拿自己的长处为题考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