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一众宿老并年轻人们两眼发直,这词头几句就把他们脑袋打懵了,这是那三位从什么地方刨出来的宝贝。
“这词……是什么名?”有人迟疑了一下问道,宴会厅里热闹了起来,那些宿老们纷纷找服务员要纸笔,要记录下这首词。
应子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摸鱼儿·雁丘词,晚辈曾见古籍描述,大雁双双行空,其中一只被人捕杀,脱网逃离的另一只哀哀鸣叫,久久不曾离去,最后竟自行坠地而死,那人感叹大雁尚知忠贞洁渝,况人乎?便向猎者购了两只大雁合葬于一处,取名雁丘。”
除了少数年轻人,大部分人都听出来,起句发问便如重锤击中心扉,这问句突如其来,颇有先声夺人之势,这词明里讲的是两只飞雁相伴比翼,从未分离,以此比喻人类夫妻由少至老,寻常生活中相伴,并无出奇之处,于平淡之中见真情,却又为殉情埋下伏笔;
词句更以只影向谁去对大雁进行了拟人心理描述,没有你,我独自活下去也没有了意义,这样的心理状态,和人类痛失爱侣何其相似!
整文的描述,有大雁生前的苦与乐,也有徘徊难舍,有过往的回忆,也有对未来的期许,前后照应,上下阙,寓缠绵于磅礴雄浑之中,寄人生哲理于情语之外,字句清丽、缠绵含蓄,于温婉之中暗蕴刚烈,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所以这些国学家们又怎能不惊心?再加上在座的大多已经是花甲之年,昔日少时夫妻,这时已经老来为伴;但更多的却已经是天人永隔,这时听了这词,都不由得回想当年新婚燕尔,红袖添香,好得犹如密里调油,整日里拿肉麻当有趣,浑不觉得腻味,而这时,雁尤不愿独活,况人乎?
一时间,整个宴会厅中不由一片吸吸呼呼的抽吸鼻翼之声。
原来是一些宿老已经悲从中来,有人强忍却红了眼眶,有人悲泗流涕,但半晌也无人对这词做出评价。
而这时,应子凡忽然觉得触手温软,竟然是姜络卿小心的握住了他的手,他一时间很是诧异,往日里都是这姑娘顶多拉着他的衣袖,这时是什么情况?
他看向姜络卿,姜络卿却慌张地低下头,两颊红晕,也不知是刚才的酒意上涌还是什么,但应子凡分明看到她闪烁的星眸。
应子凡心中忽地生出些罪恶感,自己明明是记挂着珊瑚的,怎么能和姜络卿纠缠不清,手上便用了些力,想要挣脱姜络卿的手,但姜络卿忽然抬起头,刘海向两旁滑去,双目炯炯地看着他。
应子凡挣了两下,没挣脱,却见姜络卿的一双大眼中渐渐涌起雾气来,心慌道:“怎么了?这好多人,让人看到不好。”
“好。”
这个好当然不是答放开,而是否定了应子凡的话。
应子凡无奈,只得任她拉着自己的手。
这时宴会厅里却越来越热闹,却是有位宿老喝了些酒,听了这词,悲从中来,竟嚎啕大哭起来,难为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哭得像个孩子,但却无一人觉得他失礼,这时能哭出来的,谁又不是个真性情呢?
满堂都是宿老们喃喃念着自己爱人的芳名,或是淑娴,或是玉凤之类,颇有时代特色。
黄婉珉过来,拉了应子凡坐下:“才说你这孩子心思太沉,你怎么……怎么就写了这么个词出来……,唉,可惜了珊瑚那姑娘了。”
然后又没好气道:“你看看,这些老前辈些一个个被你可弄得这么伤心,你给我惹的什么事?”
应子凡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被震懵了的年轻人,回过头来扁了扁嘴道:“不怪出题的人,还怪我这答题的人了,最多以后就不作这样的诗词好了。”
黄婉珉瞪眼道:“瞎说什么实话呢?能写出来还不写了?咦,我说,你和姜家的小姑娘又怎么回事了?”
姜络卿触电一样,连忙松了应子凡的手,把脸转到一边,装作看其他人,但一直到脖子的红晕却出卖了她,她这时并不是平日那种胆怯自闭的状态。
黄婉珉奇道:“我听说过酒状英雄胆,倒不知道还可以壮姑娘的胆!”
听了黄婉珉的调侃,姜络卿浑身不自在,往旁边移开点,应子凡低声道:“三师父,你就不要取笑她了。”
易辅莘和张孟侠笑咪咪看着他们,黄婉珉道:“还心疼上了?珊瑚可怎么办?”
应子凡心下茫然:我不是那种优质小颗泣男士啊,我没有见一个喜欢一个啊……
谁知黄婉珉话风一转:“喜欢就喜欢吧,好男人谁没点儿风流事,记住,你们年纪轻轻的,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嫌麻烦就甩给我,我帮你们带着,姜家那边,我们三个老东西还是有点颜面的,我们三个的徒弟,配他们家的姑娘不丢脸!”
应子凡翻了个白眼:“三师父,您老干脆顺便把徒孙的名字取了吧。”
黄婉珉脸色紧张:“真的有了?”
姜络卿,忽然拿起应子凡面前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三个先生都愣了一下,姜络卿放下酒杯,脸色更红了:“师父,我们还没孩子呢。”
应子凡顿时就急:“喂!我们什么都没有,你可别乱说啊!”
姜络卿却大声道:“我知道我自己有问题,离开你就不行,你要赶我走么?”
应子凡挠头道:“可以等你好了之后吧……”
黄婉珉嫌弃道:“人小姑娘都不嫌你,你还拽上了,来过来,姜家小姑娘,到师父这儿来,他不认你,师父认你的!”
应子凡被赶到旁边,挨着张孟侠坐了下来,唉声叹气道:“二师父,这算什么事啊?”
张孟侠挟了个糟黄瓜,美滋滋的嗞了一口酒:“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女人,永远是对的,记住这个,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