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成道

《许宣成道》

第6章一首满江红气冲霄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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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终于到了报到的日子。

许宣一早便收拾整齐,前去京城执灯人报到赴任。

京城的执灯人府衙果然比余杭更高大了许多,外表也是更为庄严肃穆,只有两旁的联句一如既往:

执大玄明灯,护天下太平!

“你是谁,看起来很面生。”这时,门口的守卫问道。

因为许宣穿着一身执灯人制服,亮出了黄灯,所以也并未苛责。

许宣道:“我是余杭调来京城的黄灯,今天是来府衙里报到的。”

那守卫点了点头道:“原来那个人就是你,你进去之后,去地字号院子,进写着‘人’字号的屋子,里面有人等着你。”

许宣点了点头道:“多谢了。”

那守卫笑道:“今后都是同僚,不必客气。”

许宣进入京城执灯人府衙之中,便发现这京城的执灯人府衙果然广阔,余杭县乃至杭州府的府衙与之相比,都显得狭窄逼仄起来。

而这京城执灯人府衙之中之中,包含着许多院落,分为天地玄黄四大院落,分别对应着不同品级的黄灯。

还有人字院落,是给役人准备的。

许宣一个个找了过去,又问了问同僚,最终在地字号院子前停下。

地字号院子门口有两个朱红色的异兽雕像,看起来微眯着眼,神态安详。

许宣迈入这院落之中,发现这院子也并不算很大,不过其中倒是颇有些景致。

不愧是京城的执灯人府衙,比余杭县的执灯人强太多了,余杭县的执灯人府衙只有玄黄加上役人的三个大院,而且根本没有什么风景可言,光秃秃一片。

不过,或许这也和冯易的审美有些关系。

许宣四处一看,又往里面走了走,发现这院落中果然有一间“人”字房。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朗声道:“大人,余杭黄灯许宣,今日前来府衙赴任!”

然而,并没有回应。

许宣又等了会儿,开口道:“大人,余杭黄灯许宣,今日前来报到!”

还是没有回应。

许宣心下疑惑,嘴上说道:“那大人,小人就先进来了!”

他手上往门扉推去,意外的发现这门竟然没有关紧,直接一推便是开了。

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其中别无他物,只有一张案台,案台之上,有一个半月形的托架,上面静静放着一卷黄色之物。

有点像圣旨,但许宣也不敢确认。

案台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两行黑底青字:

十三年来家国,三十里地山河。

而在那案台旁边,则是有着几张白纸,旁边放着笔墨砚台。

“这是考验?”

许宣心中略略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他来京城执灯人赴任而已,竟然还要再经受一次考验?

想要加入执灯人,也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首先就要经过执灯人的考察,然后经过试心这一关,才能通过考验。

所谓试心,按照冯易的话来讲,就是辨别妖邪忠奸的方法。尤其是辨别妖邪,这点是试心的主要目的。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自从他进入这房间之中,那试心阵法便已经启动了。

许宣对这种情况倒是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刚来京城,考验一二也是正常之事。那杭州府的庆水已经当成了一件大案,谁也没有想到,那修炼了妖魔之法的妖人竟然潜入了余杭府,而且距离地灯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只是,如今这试炼,还要想办法通过才是,京城执灯人给他设定的试心含意是什么?

许宣朝着那黄色的卷轴看去,没看出什么来,他将这卷轴拿了下来,缓缓展开,只见泛黄的纸面上写着几行字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缵承洪绪,统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恶,普欲包荒。妖国宵小,岂可跳梁?朕当亲征,踏破敌营……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这是先皇的亲征遗卷!

还真的是圣旨!

许宣心中一惊。

为什么这里会有先皇遗卷?

大儒萧容若是什么意思?

萧容若把这先皇遗卷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在见到这圣旨内容之后,许宣已经在瞬间确认,这次的试问背后是大儒萧容若,也是执灯人那位深不可测的魁首。别人叫他走狗,说他不会打仗,更有甚者,将他与十三年前的那场战争联系起来,说他一将无能,连累三军。

但今日看来,真相,真的是如此吗?

许宣的心头闪过种种的思绪。

以这位对执灯人的管理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无能之辈,执灯人发展到现在,萧容若功不可没。

难道他只是不会打仗?

但,既然不会打仗,又为什么会做上当时的亲征将军?

更主要的是,他为何要将这先皇遗卷摆在这里,让自己观看?

他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向自己表达什么?

他又看向墙壁上面的两列字:

十三年来家国,三十里地山河。

十三年来,说的应该就是十三年前的那一战。

而三十里地的山河呢?

传闻那一战分外惨烈,尤其是交战之处,梦岚山下,三十里地血流成河,尸体不计其数。那山河已经被染上寸寸的鲜血,据传现在那片战场之上,还有英灵的魂魄在怒号。

因为是在会元最后一年,此战称为:会元之战。

人人都说萧容若自废浩然气,已经成了断了脊梁的狗,在从龙派中对皇帝言听计从,毫无半点大儒的浩然意气。

但今天,许宣却从这诗词中,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是什么,能让一个大儒写出这两句话。若非念念不忘,又怎会出笔成章!

这一刻,许宣的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萧容若并非看上去那么的不堪,他的心中也有热血,或者,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

就如同他一直保留着先皇遗卷,这本该是他的耻辱之柱,怎会留下珍藏。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显露出来,为什么给自己看?

是为了考验自己,还是单纯的试心环节?

是只有自己试心见到,还是对其他新人也皆是如此?

许宣甩了甩头,情况有些复杂,也无法确认,哪种可能性都有。

那么,自己在纸上写什么?

对方身为执灯人的魁首,自然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既然留下了笔墨纸砚,必定是在考察自己,让他作文。

若非如此,身为大儒的萧容若,又怎会多此一举?

那么,自己究竟写什么?

是写给萧容若的开脱之词,还是写自己的忠君爱国之意,或者是写报效大玄,兢兢业业?

许宣抬头看了墙上的两列字。

还是,写自己大胆猜测的,写要让这萧容若或许会真的感兴趣的东西?

前者保稳妥,后者有风险。

风险代表着收益,稳妥代表着守成!

思索片刻后的许宣心一横。

赌一把!

现在看了萧容若的秘密,如果写一首谄媚诗,安慰萧容若非他之罪,虽然大概率可以蒙混过去,但萧容若之所以把先皇遗卷放在这里,又岂是为了让他作一首谄媚诗的?

而如果,萧容若没有别的想法,又怎么会把这么敏感之物放在此处,当作他试心的环节?

更何况,看那两行诗句,许宣忽然有种心灵相通之感。

世人皆言,十三年前那一战已经把萧容若打没了锐气,他已经成了新皇身边的一条断了脊梁的老狗。但他感觉,萧容若并不是如世人所说,或者是众人看上去那么简单!

赌一把!

赌赢了或许能够得到萧容若真正的赏识,在这偌大的京城,他只认识一个姬雪旒,而姬雪旒虽然是公主,却也只是身份高贵,手上并无实权。而萧容若,大权在握,便是在朝堂之上,都是一方巨擘,能得到他的赏识,那么靠山会很硬!

即便是赌输了,也不过是一个小小黄灯的胡乱之语!

更主要的是,现在的许宣,胸口处,有着一股汹涌的意气在滚动,几欲爆裂!

这一刻,许宣拿起桌上的毛笔,沉思片刻后,落笔!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会元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梦岚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妖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待得写完之后,许宣收笔。

一番书写,只觉得直抒胸臆,一口闷气变得舒畅起来。

案台上,纸张慢慢变色,一股红光,骤然间冲霄而上……

天字院,三尺青台。

一个约莫二十一二的长发女子盘坐在地,她一袭红白长服,素手捧茶,身材欣长,容颜如雪如黛,乌丝如瀑,一双眼睛如秋水一般,透着股子温婉之意,但只有偶尔闪动时,才能见到眼中一闪而逝的锋芒。

她坐在那里,稍暗的房间都显得明丽起来。

在她的对面,则是坐着一道白衣身影。

萧容若道:“霓裳公主今日怎可有时间来这里一坐?”

女子开口,声音如叮咚泉水般和悦动耳:“近来京城风波甚众,朝中大臣对你多有不满,浩然派更是公然弹劾,说你尸位素餐,执掌执灯人,却让这天下妖魔越发动乱。”

萧容若淡淡笑了笑:“人言可畏,却无可惧。弹劾且由他们去了。”

长公主好奇道:“你就不担心皇兄会猜忌于你?”

萧容若淡淡道:“皇上自然可辨别真假。”

“听闻上朝之时,皇兄听着大臣们的弹劾,面沉如水,回去后,便踹翻了案几。”

萧容若道:“那公主认为如何?”

霓裳公主道:“皇兄的心思如海如渊,我自然猜测不到。但先皇曾有重托,萧公乃是国之栋梁,不可轻视贬低,我自然也听先皇的。”

“先皇,他还没有死!”萧容若皱起眉头。

“父皇便是没死又如何?”

霓裳公主幽幽叹了口气,道:“眼下天下大变,自从皇兄继位以来,这天下越发的动荡不安了,妖孽横行,百无禁忌,甚至还密谋布局,想要夺得道火,掌控那一城生死。”

“你听说了?”

“嗯,这件事情未免过于骇人听闻,若真让那妖魔与鬼域成功,我大玄恐怕即刻便会陷入狂风骤雨之中,道火若是也可被鬼域化解乃至掌控,大玄恐怕顷刻间便会再次陷入前朝对鬼域的恐惧中。东方妖国和蛮国想必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萧容若道:“他们不会得逞。”

“总归是执灯人早发现了一步,挽救了危局。”霓裳公主赞赏道。

“那又如何?”

霓裳公主道:“好在这次气运棋盘虽然动了,天妖国终究还是没有下出那一子,我大玄的国运终究还是保住几分。”

十三年前一战后,天妖国的皇帝天妖皇亲自入京,在大玄国运疯狂的反扑之下,以妖国气运相逼,于大玄皇宫升起气运棋盘。大玄众多高手拼劲全力,方才抢到黑子先行的机会。

至此,妖皇摇头,称大玄还有气数未尽,转身便走,走时留下一句话,大玄若衰弱一分,黑子便多一步,若是大玄没有与黑子相抗衡的气运,那么就连一子也下不了,只能看着对方落子。

大玄衰落一分,妖国便强盛一分。

如此,便是一步步蚕食大玄的国运。

“最近虽然黑白呈现相持之状,却总归还是差一点,大玄气运动荡之下,对方不久便会在下一子,到那时,对方便有了真正的优势。”说完后,霓裳公主补充道:“不过有天机阁主在,对方即便多下一子,也未必能赢。”

萧容若道:“操控棋盘毕竟是外力手段,国体强大才是根本,若非妖皇强大,以妖国气运相逼,我大玄国运也不会与其纠缠,形成棋盘,遵循弈棋之道,以决胜负。”

霓裳公主道:“不过,眼下这情况,天妖国日益强盛,反观我大玄,却气运动荡,令人心怀担忧。”

萧容若道:“天妖皇绝世之姿,当初一袭白衣,孤身入京,虽有先皇性命相胁,其胆识也绝对过人。如今已经十三年过去,他的实力想必更强了。”

霓裳公主道:“即便更强,我大玄也不见得就怕了此人,若是你不自废浩然气,今日早已……”

“过去之事,何必在言?”

霓裳公主幽幽叹了口气,道:“萧公,你打算如何应对这次的危机?”

“坦然处之,安然待之。”萧容若话锋一转:“这次的余杭道火案,其实有个关键人物,转救了危局。若非有他,鬼域和妖魔或许已经得手。”

“关键人物?”霓裳公主来了兴趣,问道:“他是谁?”

“此人刚调来京城……”萧容若点了点头,刚说了一句话。

轰!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澎湃的声音,仿佛气冲云霄,长虹贯日。

萧容若瞬间神色一变。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气息爆发的地方。

地院!

“萧公,这……”

“来不及解释了!”萧容若的身形立刻消失。

区区试心而已,那小子究竟搞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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