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暖的拥抱，对于沐蕊橙很重要，因为从此觉得有活下去的希望，有活下的去的动力。而对于九歌同样重要，第一次被异性拥抱，让他的心跳终于爆发式的增长，虽然只是一分钟二十来下，但是他觉得全身有一种说不清的被电击中的微弱的麻痹感。

这种酥麻的感觉，他觉得就是异性间相互吸引，相互交流，相互有了某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爱的感觉。

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沐蕊橙虽然对他有欣赏，但是那个拥抱，真实的就是一种无法言语，无法压抑住的感谢之情。

这大概就是人间懵懂爱意的初始，而自己大概就是青涩的，初尝情爱的超级大龄男孩吧！

沐蕊橙也是羞怯的，趁着九歌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的时候，已经逃离了事故现场。今天的叙述的经历，让她压抑已久的痛苦进行了释放，身上感觉为之一松，心间微热的火苗在闪现，她决定忘记过去，好好的，重新的活一次！

已久后，九歌准备好了泡脚水，放在了门口，轻声嘱咐后，就离开了。

而沐蕊橙像是个进入新房的小媳妇一样，羞怯的，连门都没敢开，轻柔的应答后，等待着九歌离去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人的情感真的是人间最奇妙的存在，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冷若冰霜，带着对这个世界怀疑，带着对着人世间的绝望，带着想离开这个世界臆想。

而仅仅过了一天，她开始相信这个世间是有美好的，这个世界是对她留存有善意的，这个人间是有温暖的力量可以支持她前行，能让她重新来过，好好再活一次的。

这何尝不是大喜大悲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极致人间意志的交互。

而她的所想，又何尝不是此时九歌所想的。

收拾好店堂，依旧巡查了一番，九歌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又拿出一块木牌，和上次如出一辙的开始了他的撰写。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程序没有一丝改变，只是木牌上的字不一样“喜与悲”，三个字一样呈现了出来，然后淡淡隐入了木牌里，消失不见。

等了很久，九歌微微推开内窗，看到沐蕊橙的房灯暗了，才穿着棉布底的布鞋走了出来。

穿过了通往后院的甬道，他回头朝着甬道上方的甲字二房的外窗看了一眼，这里确亮着卫浴间的夜灯，只是灯光很暗，不过在黑夜里还是能辨识。

不过似乎九歌不是为了查看沐蕊橙是否入睡了，他将双手拿起来，对着甲字二房的外侧，用两个手比划了半天，像是在丈量什么。

大概是心中有了某种打算，点点头，背着手走向甬道的尽头。

他现在背影的样子，像极了一位旷世武林高手，双手放在后背处，那种淡然洒脱的感觉，真的有些脱俗的飘逸。

这动作也是他出卖了自己的情绪的写照，此时的他其实心灵深处，有一丝丝的窃喜，一丝丝的开心。

不过当他来到了“林间九座”那张桌子的时候，心中的杂念全部消失，慢慢的坐下后，开始了仪式。

他开始感受沐蕊橙和她讲述的每一个字，心中构建起沐蕊橙描绘那些场景，痛苦的，开心的，幸福的，悲伤的。起起落落的人生，一个又一个情绪，意志在中央的圆环里汇聚，形成里一道道银光流动。

而且这次银线的流动不同以往，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其中几根像是嬉闹的孩子，在里面愉悦的追逐一般的欢欣雀跃追逐。

渐渐的和以往一样，慢慢的银线开始填充圆环的内壁，最终填满了内壁的九分之一的容积，只是像是还不满足，往外稍微努力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九歌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它成型，露出一丝笑容，将写好的木牌拿出来，思考了一下，将它插入左手边的与自己桌边相邻的桌边的凹槽里。

中间的圆环里的汇聚的银光再次流动，变成一条银线往木牌方向流动，最终于木牌交汇后，银光一闪而逝，消失在木牌里。

头上微微的又出了汗，在寒冷的冬夜里，让九歌感觉到一丝清冷。

习惯性那出竹制烟缸，用火柴点燃了一支烟，就这样在寒冷的冬夜里，一个人孤寂的坐在雪夜之中。

沐蕊橙的故事，实在让他多了不少感悟，那一句话话又回响在耳边。

她父亲守护，她母亲的守候，都是用性命在做最后的成全。

可以说沐蕊橙在成人之前的遭遇是痛苦的，不幸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也是幸福的，幸运的，因为她的父母都拼尽全力用自己性命来守护她。

如果没有这些守护，估计她的人生又会是另一种样子，另一种结局。未必会比此时的遭遇更凄惨，但是绝对也不会比这来的更好。

而她也尽力来回报父母的期望，去国外求学，完成父亲对自己的期许，借此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选择用自己贞洁来换取利益，来成全她成全她的孝心，来成全母亲对她事业有成的期望；最后用已经察觉未必能让自己幸福的婚姻，去成全母亲生命末路对自己幸福的远望。

就算有了孩子，她还在也愿意用失去她的事业去成全一个家。

这种成全何尝不是一种付出，就像是她父母对他一样。

她说已经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确实，有多少人在十几年间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个个的离去，还要面对没有温暖的世界，还能勇气活下去。

不得不说，她的坚强依旧超过了很多人。

但是，最终为了一个父亲都不知道谁的孩子，依然能够给这个孩子一次机会看看这个世界，这种母爱的伟大天性，又不得不让九歌佩服沐蕊橙的勇气。

死去很简单，但是艰难的或者更难，特别是知道这是一条荆棘遍地的路，知道可能会遍体鳞伤，依旧选择走下去。而沐蕊橙则更是如此，她的这个孩子，可能会像睿城一样，这种再一次可能穿行一次荆棘遍地，遍体鳞伤的勇气，并非常人可以承受。

所以九歌突然心间很痛，他思绪良久，将木牌拔了出来，咬破了自己手指，将出血的地方抵住木牌写着“喜与悲”的字面上，淡淡银光浮现，三个字汲取了他的血液，红色和银色开始交融，最终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红色珠光色，再一次隐入木牌之中。

将木牌塞回卡槽之中，九歌一只手拿着烟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很少见的又拿出了一支烟，点燃后，喘着略微浓重的哈气，在寒夜里，月光下，像是一道银色雾气在空气中弥漫。

就此，“林间九座”自“滥情与专爱”后，迎来第二块木牌“喜与悲”，也即将迎来第二把座位的降临。

只是突然又一道微不可查的光晕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九歌身边，光晕中响起一个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女声“你这样值得吗？”

九歌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抬起虚弱的眼皮，露出的却是一个会心的微笑“值得！”

女声再一次说道“无数个岁月，多少意志之子，都想有机会降临世间，而你是在千亿意志里脱颖而出的。能够降临一次世间，而且是人间，体会人间道。那是多少意志之子梦寐以求，想都想不来。而你知道，你每一次用你的能力，改变“天意”，你就会少一个月的人间驻留的时间。而每少一个月，你所吸收的意志可能，根本达不到“天意”所规定的巡意使者的条件。那你可能依然变成一粒粒子存在，有一天消亡在天地间！”

九歌抬头看着光晕中慢慢凝实的女人，眼眸深邃的看着她说“我知道！只是我只想像一个真正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的活着。活九年九月九天九个小时，少活几个月又能怎么样？我的一切成为真正人的机会，都是他们用他们真实情感赋予，我只是尽我的最大的能力反哺给他们，弥补他们一些缺憾，有何不可？”

女人微微的皱了皱眉毛“你知道反哺，也会有反噬，你给他们的远远大于他们给的。你延续了暖暖的生命，你修复了沐蕊橙孩子身上基因，这相当于改变他们的命运。这是逆“天意”的！所以，你再如此一意孤行的下去，我想我不能完全护的住你。”

九歌笑着对女人说道“执意使！你是来过人间的，你应该懂我的感觉！如果真的你想真正体验人间的各种情感，意志，能够真正的袖手旁观嘛？您当年就没有做过一些我现在做过的事嘛？”

执意使脸上突然抽动了一下，九歌的话，让她想起了某些痛苦的经历，随即她的脸上出现一抹微不可查的温柔，对九歌说“到了我们这个层次，都不是万里挑一，而是亿万里挑一，我一直看着你，觉得你是有可能晋升执意使的，如果有一天你晋升了，你是可以得到重新降临人间活一次的机会的。你可不要为了一时的不忍，放弃大好的机会。只有重生一次，你才能有完整的人格，那一天你才有机会好好的活一次。也许我的忠告未必对，但是当时的我是循规蹈矩的，虽然是基本上，但是没有像你这样一上来就这样乱用。”

九歌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对执意使露出一个惨白的微笑说道“我相信，他们值得！我累，就不送您了！”

说完九歌自顾自掏出一包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