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在必得的一击，并没有想象中的成效。

欧阳锋眼看着面前乌光一闪，自己的双掌不由自主地向外歪了歪。

那种扭曲违和的感觉让人烦厌欲呕，不过他此时来不及细想哪里出了问题，急忙运起轻功退开，恐被对手抓住机会反击。

只不过他到底是想差了，秋鸣现在有苦说不出，根本没有追击的心思。

方才他瞬间被逼入绝境，脑海一片空白，身体循着本能动了起来，依凭着与剑玄对练时的惯性记忆，这才极为勉强地收剑回救，逃过了这一劫。

但代价极大。

胸口的沉闷感愈来愈烈，喉头出现了丝丝铁锈味道，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是受了内伤。

不过总好过丢了性命。

秋鸣唇角勾起，眼眸恶狠狠瞪着欧阳锋，绝不露出半点受伤的痕迹，“晚辈还从未与江湖传闻中的高手过过招，如今欧阳老先生了了我的心愿，真是感激万分，不过看样子，我们之间的恩怨不能快速了结，当下我还有些要事要办，不若择日再续？”

他这话倒并非是在撒谎。

下山以后，他除了在王府与红衣人过上数招，其余都算不得生死相搏，即便是欧阳克三人也如此。

毕竟当时他们欲念高炽，自己突然闯入，撞破了三人的好事，使得他们心中慌乱，当即失了分寸，被自己钻了个空子，这才轻易得手。

而眼下却是不同。

欧阳锋出现在这里堵他，肯定有所准备，加上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经验奇高，一出手便是必杀，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余地，他现在都有些后怕，内心警钟更是疯狂鸣响，被迫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与成名高手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是的，没错，仅仅一次交手，他便看出自己胜不过欧阳锋，内力修为与对敌经验差太多了。

秋鸣攥紧剑柄，用力稳住颤抖的右臂，面对欧阳锋狐疑地打量，故作镇定地挑眉，生怕对方看出破绽，“前辈既然寻到这里，应该多少也了解我想做什么，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或者说……”

“你现在成了贾家的客卿？”秋鸣故作沉思，继而瞥了一眼欧阳锋身后不远的贾家宅邸。

欧阳锋闻言，皱起眉头，恰如秋鸣所料，露出不屑的表情，“荒唐，老夫收拾个无名小辈，还需要借势？”

“素闻欧阳老先生行事不拘一格，您说这话，我可是不信，”秋鸣强忍着呼吸不畅，接着道：“不如我们约在一周之后，再来比过。”

一声嗤笑，欧阳锋手中蛇杖顿地，两人周遭的毒蛇全部竖起身子，嘴吐嘶嘶蛇鸣，“杀我子嗣，绝我后裔，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岂能因几句辩言，就遂了你的意？休要再胡搅蛮缠，今日我必杀你，为克儿报了血仇！”

啧，老狐狸。

察觉到欧阳锋的眼里含着嘲弄，秋鸣知道自己的心思已被对方看破，且之前那番惊疑不定的作态，根本就是在耍弄他玩儿而已。

想想欧阳锋在原本的世界线里，对黄蓉的恨意，他不打算再抱什么幻想了。

气沉丹田，剑随心走，秋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缓缓蹲下身子，眼睛死死盯住欧阳锋，就算他闲庭信步般游走，露出不少若有若无的破绽，也丝毫不为所动，至于脚边那些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能靠残余不多的心神留意几分。

挪步转换几个位置，欧阳锋始终没能找到称心的出手机会，悄悄引动几条毒蛇偷袭，也均是被眼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双十的青年瞬间挥剑击杀。

若非此子与他有仇，观其言行举止，说不得他倒有几分结交的想法。

只可惜，前些日子撞上那模样狼狈的慕容复，听他描述了克儿凄惨的死状，两人之间便没了一丝半点的善缘。

不想再对峙下去，欧阳锋看出对方只想以守待攻，以退为进，便干脆先行出手，抢占了先机主动再说。

嘴里吹出几声口哨，脚尖一蹬地面，欧阳锋直冲上去，使出灵蛇杖法，繁复难解的招式，配合着不时跳起偷袭的毒蛇，更增了数倍威力。

秋鸣见状，倒也没慌乱，六种剑意拆拆合合，谨慎地护住周身。

蛇来剑斩，杖袭避躲，他始终不与欧阳锋正面交手，无法避免时，便用玉玄剑意牵引开，又或是用度厄剑意暗送几根气针，待到九针共聚，也不去等埋下更多，直接利用内劲引爆，趁着对方身体僵直的瞬间，玄仙剑意立刻抢着出手，奇招迭出，但却丝毫不会贪功冒进。

体内气爆连连，欧阳锋凭借经验，短短几次便猜出了玄机。

面对这种阴损的招式，他只有两种破解方法。

要么以力破巧，加大内力灌输，不让气针渡过来，要么谨慎对待，每招每式都要加倍留意，只要发现了气针，便尽快趁早抽身化解，随后再行找机会攻上去。

可如此一来，前者耗费过多，招式容易用老，危险至极，得不偿失，后者进攻节奏会被彻底打乱，招式再精妙，也没有半分收益。

不过转念，欧阳锋便想到将计就计，身体顿挫僵直，故意露出不少破绽，只可惜那天杀的小子不上当也就罢了，竟然还趁机转身去清理毒蛇，气得欧阳锋额头鼓起青筋，差点破口大骂。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秋鸣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体内的内力已然消耗得七七八八，夜里月光时隐时现，转瞬几秒间，才能看清他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十几招过去，秋鸣还能勉力支撑。

三十几招过后，双手双脚开始止不住地发颤。

就在这时，欧阳锋忽地撇下蛇杖，揉身扑到近前，灵蛇掌法变幻莫测，忽左忽右，难以辨别攻击方向，一连数次抢攻，末了攻势渐缓也不急，转头就暗搓搓地使出蛤蟆功，吃准了秋鸣搏杀经验尚浅，在其想要借此机会扭转颓势之时，悍然出手，逼着他与自己硬碰硬。

五十几招完了，秋鸣右手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不住地大口喘气，面上血色异样充盈，随即迅速褪去，一脸的惨白。

欧阳锋虽也不好过，但凭借高深的内力，硬是让他压下了体内翻腾，“如何？”

“嘿，”秋鸣笑着仰面躺倒，“知不知道得势一方若是话多，绝对会被反杀。”

听到他桀骜不驯的反讽，欧阳锋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前脚还找着理由避而不战，如今还嘴硬，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不怕死，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失了求生的欲望。

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联呢？

欧阳锋默了片刻，抬脚走上前，左手揪着秋鸣的头发提起，右手成掌蓄势待发，“承蒙提醒。”

须臾之间，秋鸣笑了，笑得很是得意。

欧阳锋一怔，随即猛地想要甩开他，却是已经晚了。

“天英剑意，杀！”

冲天剑芒陡然爆开，乌黑的剑影重重叠叠四散而出。

秋鸣如同破布娃娃一般摔飞出去，全身鲜血四溅，片刻之后，勉强撑起上半身子坐在地上，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但那抹得意的笑容仍未消失。

反观欧阳锋，之前强撑着的内伤彻底失控，身上的剑创伤痕密密麻麻，周围环绕的毒蛇更是全部死绝。

只是他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以往的傲然身姿，斜眼瞥向歪歪斜斜站起身的秋鸣，冷声开口，“一周以后，我再来找你，别死了。”